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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停了,但是贺氏的头发上却犹占着些许细碎的雨滴,透出几分狼狈来。她那双浑浊的眼眸里翻滚着极为复杂的情绪,脸色难看极了。/p

她是这个府里的太夫人,她这么多年的自尊心绝不允许她跪在这里。/p

死都不行!/p

可即便她没有跪下,光是像此刻这般站在跪地不起的贺家人身旁接受路人看好戏似的目光,已经让贺氏羞恼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p

贺家十数人全都跪在地上,这一幕如此醒目,那些路过的行人自然也都看到了,不少人都驻足往这边张望着,还有一些路过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有的人是好奇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是因为街道被马车行人拥堵,寸步难行。/p

权舆街上越来越拥堵,也越来越嘈杂,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众人都对着贺家人和端木府的大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p

“这间府邸是首辅府吧?”/p

“你们没看到门匾上写着‘端木’吗,这肯定是端木首辅的宅邸了!你们说这家人怎么在这里跪着?难道是有什么冤情?”/p

“要是有冤,那不是应该去京兆府跪吗?”/p

“就是就是。我瞧跪在地上的这家人都锦衣华服的,看着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啊,有什么冤,非得跑来首辅家门口跪着啊!”/p

“……”/p

一片议论声中,前方忽然传来了“吱”的开门声。/p

那道钉着二十五枚门钉的朱漆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这声响一下子把门外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p

一个身形娇小、梳着双平髻、身披绯色斗篷的少女从大门后走了出来,跨过高高的门槛,少女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寒星般璀璨,嘴角弯弯,说不出的灵动可爱。/p

跪在地上的贺家人当然也看到了端木绯,他们盼的是端木宪或者端木朝亦或端木珩,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竟然会是端木绯,全都傻眼了,惊讶之余,又有几分无措。/p

跪在贺老太爷夫妇身后的贺大老爷等人都望着前方的双亲,而贺老太爷则给贺氏拼命地使着眼色,贺太夫人干脆直接伸手拉起贺氏的袖子来,示意她赶紧跪下。/p

“……”贺氏僵硬地偏开了目光,只当没看到贺老太爷的眼神,如鲠在喉,心口憋着一口气:连端木宪她都不愿跪,更何况是端木绯!让长房这个贱丫头看了她的笑话,大哥还不如一刀杀了她呢!/p

大门内外的气氛登时有些尴尬。/p

照道理,哪怕贺氏被休了,小贺氏也还是端木家的二夫人,也就意味着贺家仍旧是端木家的姻亲,贺老太爷夫妇以及膝下的几个儿子儿媳都算是端木绯的长辈,他们跪在这里,无论他们所求为何,端木绯作为晚辈自当避开的。/p

然而,端木绯笑盈盈地站在门槛前的门阶上,不避不让,泰然自若。/p

既然贺家人到处跟人说她嚣张刁蛮,那么,她就刁蛮到底好了,反正她靠山硬,反正她也不在乎别人背后怎么说她,有种就当面说啊!/p

端木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贺家人,不仅没避,也没让人去扶。/p

贺老太爷和贺太夫人心下气恼,暗骂端木绯仗着岑隐撑腰目无尊长,但是现在他们有求于人,想归想,却也不敢说什么。/p

贺太夫人咬了咬牙,拔高嗓门道:“端木四姑娘,我们两家怎么说也是姻亲,你们端木家又何必赶尽杀绝!”她的声音中难掩艰涩。/p

自打十八年前,今上登基后,贺太后母凭子贵,他们贺家长房也因此鸡犬升天,贺老太爷得封信国公,地位尊贵。/p

她又何尝会想到十八年后的现在,贺太后仙去,他们长房的爵位被夺,甚至还要像现在这般跪在端木家的门口乞怜。/p

贺太夫人心中不甘,气得睛都红了,只觉得心里的怒火铺天盖地地卷来,身子微微发颤。/p

路上围观的众人一听跪在地上的这家人是端木家的姻亲,气氛变得十分微妙,人群中的议论声更激烈了,围观者也更好奇了:也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得罪了端木家,弄得两家连姻亲的情分都顾不上了。/p

端木绯看着贺太夫人怒意翻涌的眼眸,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淡淡地反问道:“怎么赶尽杀绝了?”/p

“……”贺太夫人一时哑然,面色乍赤乍青乍白。/p

三天前,王御使被东厂抄家了。/p

京中各府哪家没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东厂一抄家就抄出了不少要命的东西,不止如此,王御使的嘴委实是不牢靠,东厂稍稍审了一下,王御使就把他们贺家给供出来了,说是弹劾端木宪都是他们背后主使的。/p

本来,弹劾也只是小事,大盛朝多的是言官弹劾,要是为了这个要治罪,朝堂上下有七八成的人估计都可以下刑狱,但是这王御使为了戴罪立功,居然供出了贺家在端木家纵火,就为了制造证据,让端木宪无可辩驳。/p

纵火一罪可大可小,如果真较起真来,主犯就要受绞刑。/p

他们这一趟兴师动众地过来端木府,既是求,也同时是“逼迫”。/p

贺家与端木家好歹是姻亲,这次在永禧堂纵火终归是没出人命,只是损毁了些许财物,只要端木家不追究,自然就没事了。/p

所以,他们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宁可被人戳戳点点,也要跪在这里。/p

所以,他们才会让贺氏也跪,毕竟他们跪端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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