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看书>青春校园>爱,遥在彼岸>第9章 石头哥哥不要丢下果果

三月的天渐渐暖和,小树抽了新绿,毛茸茸地在春风中晃着小脑袋,花还是个骨朵,像个娇羞地小女孩。

一天晚上,爸爸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他连人带车一起钻进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的车轮子底下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时候,我正在大官爷爷家的床上睡觉。爸爸平时上班的时候就把我寄放在大官爷爷的家里。

石头哥哥在灯下写作业,大官爷爷坐在床边哄我睡觉。他一边拍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一边打瞌睡,口水流了好长,都快滴到我的脸上了。

我睁着眼睛看他点头如捣蒜,只要他一闭眼,我就叫他大官爷爷,周而复始,我没睡着,他倒睡了好几觉。

石头哥哥扭过身来冲着我笑,我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半夜里我梦到了一只大猪蹄,肥肥胖胖胖的猪蹄真香啊,馋的我真流口水,我正要趴上去啃,就被石头哥哥摇醒了,我很不情愿的醒来。石头用手在我面前比划,那意思是,“果果,我带你去找爸爸。”

我以为是爸爸下班回来了,他要送我回家,就没注意到他眼中的沉痛。

我趴在石头哥哥的背上睡的迷迷糊糊的,石头哥哥的背真暖呀,我贪恋地扭了扭身子睡得更香了。

石头哥哥把我背进了医院,我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靠着墙站着,走廊里的风,飕飕的,真冷呀。

我看见石头哥哥站在急诊室的门外,和一些医生模样的叔叔阿姨不停地比划,而那些人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有我懂,他说我想先进去看看。我看着那些人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冲着石头不停地摆手或在空气中胡乱地比划,简直说是鸡同鸭讲,我就特想笑,可我又笑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也或许是走廊里的风太冷,冻缰了我的面部神经。

石头哥哥见怎么也说不通就不顾一切地硬闯进去,很长时间都没出来。我就站在那里靠着墙等啊等啊,后来我累了,就靠着墙蹲下了。

我仰着头,看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他们也看着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与同情。

石头哥哥出来了,他好像哭过,眼睛红的像兔子,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好像双脚被灌了铅,沉重到他的身体无法负担。

他走到我的面前蹲下来,他说,“果果,石头哥哥带你回家。”

我说,“哦。”然后爬上他的背,我说,“石头哥哥我们回去找爸爸吗。”

那时候的我怎么就看不见石头哥哥面如死灰般的表情,听不见他哽在喉咙里的哭泣呢。

回去的时候,我趴在石头哥哥的背上没有了睡意,当时的天真黑呀,幽深幽深的,像吞噬人的无底洞。还好有昏黄的路灯,为我们照亮回家的路。路灯下,我们的影子合在一起,像个老态龙钟的老叟驮着一袋超出他身体负荷的粮食,沉重而艰难的前行。

爸爸的脸被大货车的轮子碾压的面目全非,四肢也残缺不全,这也是石头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先进去看看的原因,他是不希望小小的我遭遇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警察叔叔告诉我,他们在爸爸的遗体上发现了一份病例报告单,单据上显示爸爸患有很严重的尘肺病,我不懂。警察叔叔说那是一种冶不好的疾病,人会因了这病丢了性命,而且爸爸出事故的时候闯红灯逆行,所以爸爸有自杀的倾向,大货车司机并不承担主要的刑事责任,只承担一些民事责任。也就是说,大货车司机只需承担爸爸的丧葬费,不承担我的抚养费。

我被居委会的阿姨送往福得院的那天,石头哥哥哭的很伤心,他牵着我的手跪在大官爷爷的面前,他焦急而慌乱地比划着,他想让大官爷爷收养我。

大官爷爷张着苍老的手拉起我们,浑浊的眼睛里溢出浑浊的泪,爬满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他颤着声说,“孩子,我们养不起她呀。”

石头哥哥的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在他稚嫩的小脸上奔流不息。

我举着小胖手给他擦眼泪,我说,“石头哥哥,你别哭呀,你以后要常去看我呀,要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哟。”

我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居委会阿姨走了,石头哥哥追着到巷口,他站在大榕树下冲我挥手,咿咿呀呀地想说什么,又比划不出来,焦急的汗水混着泪水漫上他撒满阳光的脸。

阳光下的男孩,干净的纤尘不染。

福利院里的那些日子我变得狐独,忧郁,不合群。每当有孩子想要靠近我的时候,我就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他,直看的他毛骨悚然的走开,渐渐的就没有孩子愿意和我玩了。

我喜欢坐在福利院院子里大树下的长椅上,望着远方,发呆。回想一些琐碎的记忆,它们像一张张被定格的电影胶片,闪过我的眼前,多数是关于石头哥哥的,他的腼腆羞涩的笑,他的恬淡阳光的容颜,有时也会想起大官爷爷和爸爸。我已经很少能想起妈妈了,她的样子模糊不清的在我面前晃呀晃呀的就消失了。我依稀还记得姐姐,记得她离开时那绝决而坚定的眼神。多少个午夜梦回,我会哭着醒来,那个眼神像把会生根发芽的刀子一样,狠狠的扎在我的心上。

最开心的就是石头哥哥能来看我。不过他很少来,因为离得太远了,要辗转很久的车,他没有足够的钱,他不可以伸手向大官爷爷要钱,因为大官爷爷越来越老了,养活他已经足够吃力,他不可以再给爷爷增加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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