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阿暮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在端姨催她离开之前去寻苏壑将那纸婚书给还了。芳瑛在床头摆了一个铜镜,此时正梳着头发,昨日被端姨扯掉的那两支珠花钗子又被摆在了床头。

自昨夜她在帝宴上出了差错后,芳瑛便再未瞧过她一眼。阿暮想着她差点将芳瑛一块儿连累了,即便芳瑛就此认定她是个累赘她也无话可说,对着芳瑛她心有歉疚,是以,她也不敢妄自上前同芳瑛说话,出门时回头瞧了瞧芳瑛,还是转身走了。

苏家宅子实在宽大,阿暮要么是在九曲回廊上失了方向,要么便是被怪山乱石迷了眼。阿暮在园子里乱窜了一个时辰,还是未能找到苏壑的住处。说来奇怪,苏家宅子夜里没什么人烟就罢了,青天白日里任凭阿暮乱在院子里窜,竟也未见着一个人影来。

“那是何人呐?”

阿暮行至一处水榭前,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女声。

“回夫人话,那人叫阿暮,因着承办帝宴人手不够,几天前被老奴从外边招来的。”回话的人是端姨,阿暮记得她的声音。

阿暮回过身,瞧见身后湖心亭里边坐着一着彩锦的妇人,身边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着了红粉的裙衫,头戴金钗宝饰,似乎身份不同寻常。端姨此时正立在那妇人身后,弯着身子回话,那两人身旁拥了一众人,瞧着都像是女婢。

“招她过来。”阿暮听见那妇人淡淡道。

“阿暮,夫人唤你过来。”端姨张着嗓门喊着,引得那妇人眉头轻皱。

阿暮瞧见那两人身份不简单,应是苏家的哪两位主子,唤她过去许是因着昨夜帝宴上的事情来问罪。

阿暮心里忐忑,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

“奴婢见过夫人。”

阿暮刚说罢,便听得端姨训斥道:“还有大少奶奶呢,这两天的规矩都白学了么?”

阿暮闻声抬起头来,瞧见了一旁正吃着茶的女子,那女子是柳眉凤眼,眉间一抹鲜红的朱砂痣衬得女子面容娇艳,锦衣华服,就像是她在南珞见过的画师绘的贵妇人的模样。

许是半天听不见她回话,那女子放下茶碗,抬起眼来扫了她一眼,转头瞧见苏夫人也皱了眉头便弯起红唇来,轻笑道:“娘也听见了,前几日才被端姨招进来的,识不得人也在常理之中,娘又何必为着一个下人动气?气伤了身子才不好。”

端姨也在一旁搭腔道:“这丫头还没签过卖身契,自然是不大会规矩的,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那苏夫人被人这么一哄,眉头倒是松了,面上也挂起淡笑来,道:“还是彩莹好,知道心疼人,哪像我那两个儿子,一个整日不着家,一个...”苏夫人顿了顿,抬起手来握住那女子的手,“彩莹啊,筠儿自小身子不好,难免脾气古怪些,你...”

“儿媳知道娘的苦心,无论如何,儿媳都会侍候好夫君的。”那女子扬起柳眉来,面上挂着笑。

亭中是一片暖人景象,不知怎的,阿暮瞧见那女子脸上的笑觉着有些凉意。那女子脸上戴着面具,那苏夫人脸上也戴着,阿暮瞧得出来,因为阿梁叔朝她笑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能开出一朵花儿来,阿暮瞧着那样的笑才会觉着有些暖意。

“大少奶奶,大少爷回来了。”亭外有婢女来报。

“我得回去了,”那女子起身来,理了理衣裳对着苏夫人说着,“外边风大,娘要小心身子。”说罢,便转身带着一众婢女离开了。

那女子走后,亭中一下子空了不少,只剩下苏夫人、端姨和阿暮及一名侍婢。

“芳苓,你去我房里去一件披风来。”苏夫人淡声吩咐道。

“是。”那名女婢应声便退下了。

“夫人,大少爷这几日又咳血了,老奴看,这崔家的人都不安好心!”端姨恨恨地说道。

苏夫人饮了一口茶,淡声道:“崔家本来也没安好心,前脚送了崔彩莹来做了苏家的大少奶奶,筠儿的身子便每况愈下,后脚又塞了一个崔盈卿来要做苏家的主母,自己就是个病秧子,还没撑到成婚那天呢,谁知昨儿夜里就去了,”说着,苏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昨儿还是帝宴,今天就是祭堂,真是晦气!”

端姨忙上前安抚:“夫人莫动气,要是老家主还在啊,定不会让这种人进苏家的大门!”

“老家主...”苏夫人喃喃几句,眼眶有些红。

端姨许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接道:“这不是还有二少爷么?自从二少爷成了苏家的家主,这才短短几年呐,苏家就在珞城一家独大!”

“壑儿...”苏夫人轻声念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阿暮道,“你是叫阿暮么?快快上前来。”

阿暮本是立在一边瞧着苏夫人和端姨说话,被苏夫人这么一唤,稍愣了愣,便上前去。

“壑儿走了四个月,我一向不问他在外边的事情。昨儿那般情况,换做以往,壑儿会直接让端姨将你领下去受罚,”苏夫人仍是淡声说着,将跟前的茶碗推到一边去,直直地瞧着阿暮,“我知道你是跟着壑儿到苏家来的,你昨日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苏家到底容不容得下你,你应该心里清楚。听我一句劝,早日离开苏家,你同壑儿的那些瓜葛,统统当做黄粱一梦,苏家之外,才有你的安生之所。”

阿暮没想到这位苏夫人将她和苏壑之间的牵扯看得如此通透,连带着她眼下是何处境都看得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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