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看书>青春校园>碧海沐潮生>1.碧海远在白云边

白云之上,碧海之南。

南疆有座城,叫白云城。

南疆有片海,叫碧落海。

白云城里商贾云集,碧落海上帆樯林立,各方人士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

不同于往年,今年来白云城行商的船寥寥可数,城中操着各种语言,穿着各种服饰,有着古怪发色和瞳色的异域人不复常见。

潮生习惯于游荡在离港口最近的街道,每日都在翘首以盼,那艘原本南疆最大的海船能够返航,出人意料地出现在港口,她的爹爹就在那艘船上。

她已经等了一年有余,独自过了一个中秋和除夕,还有十岁的生辰。

却久久等不来和她说好半年就归的人。

其实她知道,自从南疆王死在了雾江,“齐王府”这艘船就触上巨礁,整个沉了海。

府里边有能耐的人尽数往域外逃难,带上所有能搬走的金银细软,趁着朝廷的人马还没杀到此地,争先恐后上了最后几艘府里能远航出海的船,没有能耐的,像她这样的孤女,被遗忘在白云城中留了下来。

等不来船,一日一日的期盼,最终化成绝望的结论,她要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飘荡。

伤心之下她也安慰自己,南疆形势险恶,倾巢之下无完卵,如果属于齐王府的商船如期归来,对上朝廷的人马就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如果她能照顾好自己,也许再过个几年,或者十来年,等南疆的风波平定,就能等来和爹爹相会的那天。

只是一个小儿在这白云城里东躲西藏地生活,好艰难……

自从开始流浪,她就和乞儿们混在一处,打扮成男孩模样,以免被不怀好意之人捉去给人牙子换钱,如若辗转卖到富贵人家当丫鬟还好,要是不幸沦落到花柳之地,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用软帽将长发包住,因为天生肤色白皙,还特地抹了尘土在脸上遮掩,只剩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怎么也遮掩不住,坐在地上讨要银钱时因为模样惹人怜爱,得到的铜板总比别的乞儿多。

只是再多,都攒不起来吃一顿饱饭,总是被泼皮无赖搜刮走,她恨那人恨得牙齿痒痒。

眼下潮生和几个小伙伴一起,聚集在酒楼门口,其他人流连不走,是为了讨上几口吃食,她缩在几个人背后,不上前争抢有利位置,是为了听几句楼里的说书聊天。

听几耳朵故事,闻一闻酒楼里飘散而出的饭菜香气,再脸上饱足的欢愉,仿佛就能沾染几许人间烟火气,安抚下久存的沮丧和失落,明白自己还行走在有冷有暖的人间,而不是正在通往无间地狱的路上。

她觉得眼下的艰难辛苦,比起以前和爹娘海上逍遥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酒楼的掌柜嫌乞儿挡在门口有碍观瞻,吩咐小二过来驱赶,乞儿们一哄而散。

潮生因为位置靠后,又闪得最快,赶人的扫帚没打在她身上,那些骂骂咧咧的脏字不想落入耳中,索性踱步往另一家酒楼走去,模模糊糊听见头顶上方有人喊她名字,惊诧之下仰头张望。

“沐潮生!”

一个蓝衣人坐在楼上,冲她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次。

这回听清楚了……

她瞪大眼睛,惊诧惊恐兼有,脑子没停下思索,的确是在喊她的名字,这是什么人,她可不认识他,可别是个骗子,或者官府的探子。

索性不应声站在原地,左右张望,像个只是好奇周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路人,也在找沐潮生是谁。

楼上端坐的蓝衣人见状,眯眼一笑,轻声道:“是个聪明孩子。”在桌上留下一两银钱,足尖一点凌空而起,竟是直接从楼中飞身而出,飞跃至她面前。

这下把潮生吓得瞪圆了眼睛,往后倒退几步,若不是对方伸手扶住,她就要跌个屁股吃灰。

“别害怕。”蓝衣人知她心中恐惧,尽量声音放软和声说道:“我和你爹娘有旧,特地过来寻你。”

爹娘故人?潮生满脸震惊,两眼一红,扑了上去。

“舅舅!”一把抱住,眼泪喷了出来。

她心想:不管他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反正认出我来了否认也没有用。不如先下手为强看他怎么接话,如果承认是舅舅肯定不安好心。

娘亲就是个孤女,她根本没什么舅舅。

“我不是你舅舅。”蓝衣人手足无措,第一次被个小孩抱满怀,还哭得天崩地裂。

“那你是小叔?爹说他还有个弟弟在东边经商。”

又随口胡诌,这个小叔,当然也是不存在的。

“我也不是你小叔。”他摇摇头,认命地去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不然全淹在他身上,这衣服今天算是毁了。

“那你是谁?”潮生仰起头,泪眼朦胧,泪痕和尘土交织在一块,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可怜兮兮,脏得惨不忍睹。

蓝衣人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他弯下身,想替她把脸擦干净,可惜无论怎么擦还是个花猫脸,无奈放弃,温声答道:”我和你爹娘是故交,偶然路过此地,听闻你遭遇,就来寻你。”

……

“潮生,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走,我有一个庄子,起码能照顾你,保证衣食无忧。”

……

要她和他一起走?她呆愣住,仔细看向他,长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是个丰姿俊秀的君子模样,模样这么好的人,呃……大概……也许……应该,心肠不怎么坏。

只要不是官府的人就好,是官府的人她今天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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