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垂首立在殿中,一副不敢直视天颜的惶恐。
季衡是他未曾谋面的祖父,也是晋国史上一位伟大的帝王。他骁勇善战,曾多次御驾亲征打退卫国的侵犯,保卫了国土的完整。
也正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落下旧疾,刚五十冒头就驾鹤西去。
圣意难测,季三猜不出晋帝留下他的用意,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晋帝居高临下,望着低眉顺眼的年轻人,却似看到一柄凛凛而威的兵刃。
良久,晋帝才开口:“你,是睿王的人。”
季三一愣,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直接拂袍长跪殿中。
晋帝又问:“为何下跪?”
“臣跪君,理应当!”
季三知道,自己这位祖父最讨厌朝臣结党,不过若是这个时候,睿王在朝中还没有自己的势力,那可就真的担不起天下重任。
政权,说是掌握在天子手中,其实分散在百官手里。若无百官拥护辅佐,即使登了帝位,根扎得不够深,也将寸步难行。若有人心生反意,要想改天换日更是轻而易举。
季三避开结党这个问题,同时默认晋帝的说法。
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朕且问你,睿王能否破了此案?”
季三直起身来,抬头迎上晋帝的目光,以表示自己的坚决:“臣以为,睿王殿下知人善用,德才兼备,定能不负圣上期望。”
晋帝忍俊不禁。
知人善用德才兼备和破案有关系吗?这是提醒他,老大除了破案,还能担得起其他大任?
晋帝不确定季三有没有这个意思,反正他听出了这层意思。
“那朕,就等着他的好消息了。”又问:“你从何处寻来岳神医?”
季三想起来,晋帝自患病初时,就派人四处寻访岳神医而不得。若是睿王知晓神医所在,该第一时间请其为晋帝诊治才是。
他赶紧伏地请罪:“微臣昨日访友于归途中偶遇岳神医,因殿下诸事缠身,未及禀告,今日又无诏带人进宫,还请圣上恕罪。”
一番巧言,偷换概念。
晋帝带着几分玩味说道:“如此,倒是天佑我朝了。朕乏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
待人出殿,晋帝招手把近侍公公胡裕叫到身前,问:“你对这个掌仪司官,有什么看法?”
胡裕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看着,觉得季三像极了晋帝年轻时候。不说骨子里散发的气质,单是那模样,也是极像。
只是这话,可万万不能在皇帝面前说,胡裕便道:“奴婢对其倒是知晓一二。这李大人,原本是睿王殿下府中一谋士,因筹备陛下寿辰之事,才给了个掌仪司官的职。”
谋士?
晋帝望着季三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季三回到睿王府,宁姒已经被睿王带回府中。
睿王没有问他晋帝留下他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去禀报。本身就没说什么要紧的事,也就没那个必要。
至于下毒案,季三能做的引导都做了,想必他们很快就会查到左徒夫人赵氏身上。
经过岳青这件事,季三决定不再插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宁姒不属于这里,贸然行事极有可能影响事态发展。干脆以静制动,等到万不得已时才出手。
他回房间看宁姒。
睿王叫大夫给她处理了伤口,换了衣裳正在休息。
宁姒是真的累了,睡得很熟,然而季三一到床边她就突然惊醒了。
四目相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姒率先开口:“嘉云殿那些女子,都是俪人坊的人?”
季三点头。这种事情,没必要瞒她。
夺位之争很早就开始了,睿王没有被两个弟弟联手干掉,足以证明他不是饭桶草包。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自然也不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季三身上,必然会做一些相应的部署。
俪人坊确实是欢场,可没有人规定,欢场女子只能会搔首弄姿魅惑男人。
“那你……”宁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后来,你为什么会放火烧掉俪人坊?”
就现在都已经可以看出,俪人坊是季霆手里最重要的秘密武器,季三烧掉俪人坊,岂不等同于斩了他的左膀右臂?
话音出口那一刻,季三眼中射出凌厉的精光,仿佛要把宁姒大卸八块。宁姒一下就怂了,将头扭向一边就此打住。
季三冰冷的声音夹在渐远的脚步声里:“有人说,我母亲是俪人坊的人。”
……
受了伤,宁姒就成了闲人。
季三整日不见人影。下毒的事还没了,虽然决定了不插手,但全程关注还是有必要的。
宁姒伤在手上,腿脚却没问题,也并不需要日日卧床。实在无聊,就换上男装偷偷去俪人坊找非雁。
好几个姑娘见了她都问伤势如何,她直接用袭胸摸臀来回答,惹得惊呼声一片。
熟门熟路,来到非雁的阁楼。
宁姒终于知道,当初那些狎司为什么追到阁楼就不追了。作为不了解俪人坊内情的‘外人’,是没资格进入这种核心区域的。
到了楼下,宁姒听到悠悠琴音。止了步,等琴声停了才上去。
非雁猜到她会来,桌上备了她爱吃的芙蓉糕。
“谢谢你啦!”宁姒先道了谢,再吃糕点。
非雁知道她说的那日在宫中出手相救的事,随口回了声“客气”。
宁姒看去,见她跪坐在琴架前,正在给琴抹松香。葱玉般白的手左右移动,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