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水边。

芙蓉园、慈恩寺隔岸相望,花卉环绕,烟水明媚。

这一日结彩悬纱,红绸挂满,远望过去,比春日的花朵还要扎眼,喜气的不能再喜气。

“姜公子,姜公子。”

姜琬取出请帖点了个卯,就被拿着一朵大红花到处转悠的太监给盯上了:“待会儿这厢宴会结束后,请公子找咱家一趟。”

“这是为何?”

白面太监一笑:“好事。”

姜琬没再往下问:“多谢公公。”

那人又走到另外一位年轻的进士宋宗耀跟前,说了两句话,这位进士猛地一惊,而后笑的十分灿烂,似是受宠若惊。

与此同时,有人向他和姜琬投来羡慕的眼神,姜琬起初不知所以然,好在宋宗耀瞧见他了,走过来点拨他道:“姜兄,我猜是好事。”

姜琬:“……”

这不是废话吗。

传话的太监刚才也说是好事。

“走走走,去把咱们的大名刻在塔上。”宋宗耀自来熟,竟还吟起了白乐天的诗:“慈恩塔下题名处,二十七人最少年。”

“最少年?”姜琬:“宋兄贵庚?”

“在下刚及弱冠。”宋宗耀手里拿了一把绢扇,展开扇了扇。

姜琬:“……”

如果没记错,这次还有个中了十七名左右的,年仅十三岁吧。

这位兄弟,您去刷点新漆说不定还能装一装。

“姜公子、宋公子,久闻二位大名。”姜琬正在心里吐槽,迎面来了几位同榜的进士,拱手朝他道:“巧了巧了,看样子你们也是要去慈恩塔题字的,同路同路。”

一时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姜琬拱手回礼,和他们一起浩浩荡荡地往慈恩塔走去。

“姜兄可是江南府的解元呢。”有人边走边打开话题:“想必这次,定能高中状元。”

他说的是殿试。

南朝的殿试不想后来的朝代那样正式,皇帝高兴的时候就在紫宸殿问对,最后指出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三名,二甲的传胪,三甲的赐同进士出身等,兴致再高一点的时候,就直接在闻喜宴上和众生吟诗作对,当场就把三甲的人选给定下了。

“哪里哪里。”姜琬不敢做如此猜想,“诸位才高八斗,在下怎能比的过。”

中有一人,董琼之,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矮瘦,面目黧黑,总之,就是其貌不扬罢,不是颜值党会多看一眼的那种,是这次会试的第一名,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是这次的状元吧。

还有一位老学究,姜琬记得他姓张,比董琼之年纪还要大些,是这次的第二名,姜琬觉得,要pk下去他们,不太容易。

横扫科举,睥睨士子的底气,他现在还差那么一丢丢的。

“姜兄甚是谦虚了。”有人道。

姜琬怕别人难堪,也怕引逗出旁人的红眼病,装作没听见,再没就这事儿搭腔。

噢,对了,他分了个神,暗暗观察了一下这群人——

胡安玉那小子,果真生意做的到位,十个人中起码有七个穿的他胡记绸庄供应的布料,一水的流光隐隐,贵气而不张扬,倒挺适合这群小小得志的读书人穿着。

假以时日,那小子必能成为巨商。

不错,他要把人巴结好了,日后想隐退官场,也好给泛舟五湖,效仿陶朱公留条路。

“姜兄,你先来。”有人递了一支笔过来。

姜琬猛地抬头,原来已经身在慈恩塔的脚下了。

塔身的砖上已经密密麻麻地题满了历届进士的大名,字体有飘逸的、板正的、龙飞凤舞的……果然是进士的墨宝,比着寻常人就是养眼,看久了还觉得带着一种无可比拟的荣耀……难怪唐朝的读书人把“雁塔题名”看作一件fēng_liú事,每每作诗称颂呢。

果然高雅。

姜琬接过笔,略一停顿,转手递给了董琼之:“在下仰慕董兄的字已久,可否让在下观摩一二?”

董琼之虽然这次考了第一,奈何相貌粗陋,传闻皇帝最喜以貌取士,所以大家都不看好他,自然也没人巴结、留意他。

“不,不敢,还是姜公子先请。”董琼之结巴了一下,连连摆手。

姜琬这时已经把狼毫笔塞到了他手上:“董兄再谦虚,就是看不上在下了。”

这话一说出去,果然堵住了董琼之的口,他伸出一只手来缠紧袖子,正了正笔端:“那在下就献丑了。”

说完,腕力一运,笔墨飞扬,“董琼之,字山玉,庚寅年三月二十八。”这么一行字便落在了慈恩塔的塔身上面。

铁画银钩,遒劲有力,实为美观。

果然叫做人不可貌相啊。

其余诸位都看的呆了,想想自己的字,不禁汗颜。

他们这以貌取人的毛病,真该改一改了。


状态提示:84.雁塔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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