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通报,说是什么大和尚求见。

六爷和九郡主立时说了声“请”。

颜欢偷眼看看那二人,见这二人都忘了自己,便放下那火箸,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着身褐色僧袍的大和尚。

那大和尚恭恭敬敬地给六爷和九郡主说了些法事的后续安排,然后便云山雾罩地对着兄妹二人说起什么禅机佛理来。

而这些禅机佛理,在颜欢听来,最后不过是为了两个字:布施。

这禅室里原就拢着地炕,这会儿又燃着桌炉。那最是靠近桌炉的颜欢,被那热气一熏,再听着大和尚那催眠的禅机,竟险些儿就这么昏昏睡了过去。

直到她的耳朵里飘进析斯亦的名字。

——也不对!人家提的是“析二爷”这三个字。

便是这样,原打着瞌睡的颜欢也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她偷偷从眉下看出去,却是发现,那大和尚的喋喋不休,似只有六爷一个人在认真听着。九郡主竟也跟她一样,那眼眸看着就是一种失神的状态。

而因着“析二爷”这三个字,也叫九郡主的精神为之一振,便直起腰,打断那大和尚道:“谁?析二吗?”

却原来,那大和尚这会儿正说着报恩寺的梅园长廊上文人聚集之事。

“正是。”那大和尚对着九郡主合十笑道:“因当时有人逼着二爷写诗,二爷说了‘不会’后,偏那人还不肯放过二爷,嘲着他不通笔墨云云。二爷这才说,诗词原讲究的是修身养性,是意境,是得来之笔,并不是为了叫人卖弄才情的。若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便违了‘诗言志’的本意。与其在这些小道上浪费光阴,倒不如拿这些时间去做些正事。”

颜欢这才知道,那做着小厮的长青怎么会知道“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句子。显然是现学现卖的。

六爷点头道:“仲达说得有理。”

九郡主则一脸诧异地问着六爷:“析二不是一向不爱读书吗?倒难得能有这样的见解。”

六爷则笑道:“你可别总拿过去的眼光看人。自他出事后,整个人连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可见是开了窍。”

九郡主的眉头顿时一拧,低头沉思起来。

大和尚则继续又道:“因当时春山书院的山长吴老翰林也在。吴老便借由二爷的见解,又说起眼下文坛上堆砌词藻的弊端来。偏当时还有秋林书院的依兰老先生在。那春山书院和秋林书院原就是同行相忌,且依兰老先生的诗文也一向被人评说有‘堆砌词藻’之嫌,因此就格外多了心。便这么着,两位老先生辩了起来。一方说那诗词该直抒胸臆,不该卖弄才情;一方道诗词本就是文字的提炼,合该要斟字酌句。一时倒把个原本平和的文会给搅得没人敢再出声了。二位老先生也各自动了真气,也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大和尚对着六爷略欠了欠身,笑着又道:“两位老先生回去后,想是各自不服各自,便又各自撰了文章。又有些文坛名宿读了二人的文章后各有感慨,也各有文章流出。这般一来二去,结论虽还未有,文章倒是越写越多了。又因着此事最初是出自我们寺里的梅园,后来有人出了个主意,借了寺里梅园的长廊,把两方来往的文章全都张贴于长廊之上,又广邀名士各抒己见。那赞同不赞同的,回去后又各自撰文附贴在了后面,一时倒引得京里的读书人们都蜂拥到梅园来看文章了。所以梅园里才会来了那许多的书生。”

颜欢:“……”

这算是当代的回贴顶贴吗?!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就听到九郡主的笑声:“这算是回贴吗?”

颜欢一愣,再看向九郡主时,就只见九郡主自己似乎也是一愣,然后也这么着,直直对上了她的眼。

二人对上眼的刹那,颜欢只觉心头一跳,后脖颈上再次爬过一阵刺痒。

于本能之下,她硬生生地忍住眨眼的冲动,回应给九郡主一个没听懂的茫然神情,又在九郡主直勾勾的注视下,以一种“身份上的敬畏”,垂头避开了九郡主的视线。

而,便是她小心避开了九郡主的眼,却是依旧能够感觉到,九郡主落在她身上的、那种如针刺般的眼神。

直到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那位九郡主才从她的身上收回视线。

虽然她挪开了视线,颜欢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只控制着呼吸,专心翻烤着红薯。

刚才和九郡主对上眼的那一刻,不知怎的,颜欢一下子就联想到之前在车厢里和那个杀手对上眼的瞬间。

也是在那一刻,颜欢才于忽然间明白到,为什么这位九郡主看她的眼神总叫她不自在——显然,是她那一向灵敏的第六感在默默警告着她,此人危险。

再联想到引发那位诡异眼神的“回帖”二字,颜欢忍不住伸手摸摸一直刺痒着的后脖颈……

——这位,不会也是个穿越人士吧?!

··

直到九郡主兄妹放她离开,颜欢坐进自家马车里,自觉安全了的她才终于得以喘出一口粗气儿。

又定了定惊魂,颜欢重新细细理过一遍今天的事,却是又有些不太确定,那位九郡主到底是不是“同乡”了。

虽然颜欢一直都相信“人性本恶”,可她更相信人是一种利益至上的生物。在她看来,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露出那种明显的杀气。

而,九郡主以那样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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