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岑黛愕然地盯着手中的信笺:“岑袖被收进东宫了?以幕僚的方式?”
冬葵也讶异无比,呐呐回道:“据路子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太子殿下并不多信任三小姐,只将她打发在最外头的库房里住着呢……”
岑黛半个字也没能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只有岑袖入宫四字。
她记得前世时,自己并没有落水过,是以豫安虽对驸马岑远道不甚亲近,但因着老夫老妻过了十多年,加之两人有心为她铺路,于是几乎没有什么大的矛盾。
她更记得岑骆舟始终未能如愿报仇,荣国公岑远章的人面兽心、以及与庄家的勾结一直不曾被人发觉,皇族与岑家也就不曾关系破裂。
在豫安的无所谓、岑远道的推动下,岑袖得以如愿入东宫为妃,尽管她只是个小小的太子侧妃,尽管她并不受杨承君宠爱,尽管在外人看来,她只不过是杨、岑两家稳固关系的纽带而已。
可这一世已经有了这么多不同,豫安与驸马和离、荣国公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璟帝警惕岑家众人……可为何,岑袖依旧还是进了东宫?
岑黛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大错。
她忽然想起了当初岑裾出阁嫁进庄家之前,岑袖曾多次看望岑裾,话里话外都在让她听从荣国公的安排踏实做人;以及前几个月,在璟帝着手打压庄家时,荣国公刻意的沉默和示弱。
岑黛咬了咬牙,重生伊始之时,她不曾怀疑过国公府众人,因为前世的她与荣国公府几乎没有什么矛盾。于是她便猜测,如若她的死与国公府有关,兴许荣国公也仅仅只是个帮凶。
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能耐。
还有许多的矛盾之处:荀钰没有弑君动机、直至目前为止,璟帝对他抱了极大的信任、在最初时,杨承君与他关系极佳……
岑黛几乎快把嘴唇都咬破了,她犯了大错!
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荀钰从来都不是那个谋害璟帝的螳螂!
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那“渔翁”使计扩大杨承君与荀钰之间的矛盾,借着两枚“帅棋”的窝里斗,一举灭杀这一方背后的执棋人——璟帝。
至于那位“渔翁”、那位庄家一党背后的执棋人……岑黛已经猜测到了他的身份。前段时日始终缄默的荣国公岑远章,他在谋划一切,尽管局势对他不利,他也要竭尽全力地逆转。
这般理解下来,早前的所有突兀和矛盾之处全部都得到了应有的解释。
老谋深算的岑远章活了几十年,经历过歧视、屈辱、灭亲、富贵、荣光,经历过那场血流满地的夺嫡之争且最终得以胜利……
岑远道是为数不多的能够同璟帝对弈的人,庄家主都比不得他半分。
岑黛撑着桌案,咬牙低低地冷笑:“厉害,果真是厉害。”
她浑身冒着冷汗,明明想通了一切,却突然对整张棋局有些茫然——周遭的迷雾终于散去,可她也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经身处岑远章的陷阱之中,动弹不得。
或许她动不了,荀钰和杨承君能动。可……他们眼前的迷雾却不曾散开过。
岑黛能在此刻看清局势,是因为她有前世的经验,是因为她身为岑家人,对那位荣国公熟知得很。
可荀钰和杨承君等人呢?他们有权力、有能耐,可是他们当局者迷,他们没有由死而生的经历,他们甚至还在窝里斗……
“冬葵下去罢,我想一人在卧房里静一静。”
岑黛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什么改命啊、扭转局势啊……这些种种,从来不是她一个后宅妇人能够做到的。
她有看清局势的眼睛,荀钰等人有扭转局势的能力,可她帮不了他们……重生一世过于玄妙,她开不了口,且就算开了口,他们也未必会信。
可是她不能坐以待毙。
——
岑黛心不在焉地过了半日,午后荀钰归家,第一个发觉了她的不妥。
“怎么了?”
荀钰除去官服,随手换上了搭在屏风上的外衣,多看了她一眼:“出什么事了?”
岑黛窝在软榻上,抿了抿唇:“岑袖入宫一事,师兄可知晓?”
荀钰在她身边坐下:“知道。昨日荣国公用了那么大阵仗满城寻人、一散发女子跪在宫门前哭嚎的消息早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到今日,朝中文武百官都已经知道了。”
岑黛又问:“师兄就不担心中了荣国公的计策?”
荀钰冷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岑袖一番做派虚伪至极,明眼人都能看得分明。宫中自有陛下的耳目盯着各处,只要有心提防再加以利用,出问题的可能性很小。”
岑黛蹙眉看着他郑重的眉眼,心下微凉。都中计了,从所有人轻视岑袖的时候开始,他们就都中计了。
荀钰看着她复杂的表情,皱眉宽慰:“不会有事的,岑袖虽已入宫,但我不会因此转移注意力,我依旧会继续盯紧荣国公,不会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岑黛默了默,轻声问:“这样就会没事了?”
荀钰依旧没有变,他虽娶了妻,虽然对她不再轻视,可他骨子里依旧还是高傲的。再面对其他人时,他依旧是梦中那个挺直了脊背、神情冷漠的荀首辅。
他依旧没有学会人情世故,他尊重杨承君,却没有施以重视。他学不会坐下来和杨承君好好的交谈,学不会与人缓和争执。他的确会明辨是非、并且坚定正确的信念毫不动摇,可他不会将走向“非”的杨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