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阿政身侧郁郁了许久,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愿反抗:他若真要削我芈氏的权,我拦不住,也不会去拦他。只是,我心里却抵挡不住翻涌的难受之感:到底,他是不信我的罢!

背叛他的人太多,他难再相信,我能理解。可算一算时日,不搭我与他年幼就认识的情分,从秦王政三年我一路陪伴他至现在,八年的时间,难道这八年,他对我还是不愿相信的吗?

也只有这样的偶尔瞬间,我会忽然想起阿房,想起阿政能够全心信任的那个女人。诚然,我是有些羡慕她的,不过我却并不想成为她。

短暂的悲切过后,我拾起难受的心情,依偎在他怀里紧了紧。我嗅到他身上龙涎香和夹杂着的体温的他的味道,不自觉贪恋的深深嗅了几口。

他将我拥在怀里紧了紧,“青凰,政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你伤心了?”

他孤傲时,说出的话虽看似无意,却能将人的心轻描淡写的伤透。可他温怀关切时,语气又是那般的温润,让人再难有脾气,只愿融化在他的温言软语里。

“没有……”我往他身上拱了拱,我不想再招惹他生气,只道,“青凰只是觉得,阿政变了许多。从前的阿政,面对事情时,会慌乱、会无措但是很勇敢果决。如今,阿政不再有慌张和无力,然,做什么事却都要思虑许久。这样的阿政,是不是过得很累?”

他没有被我岔开的话题所引导,只是捉着我的手,滚烫的唇亲昵的蹭着我的指尖,引得我不自觉的有些战栗,“青凰,政并非想针对芈氏,只是大秦的许多老权贵,为富不仁、为官不作为的太多,就像是一滩死水一样,再放久些,就会酸败坏掉。政的天下大计还未完成,政怎会容许他们在政完成大业前、乃至建立一统之后,来为祸我大秦呢?”

我相信他自来有他的道理,固然是不会去反对他说的任何事的,亦会支持他的一切。只是,站在他的立场,就意味着我要背叛我的族人……这些族人中,就包括对我有着养育之恩的祖母!

说不难受,是假。

我怏怏的,也不答他的话,只是低声嗯着,一副已然无所谓的样子。

“青凰,你的眸子里刻着忧虑神色。”阿政不知何时注意上了我的眼睛。

我有些躲闪,不敢迎上他的眸光,他却径直将我的下巴捏着抬了起来,逼着我直视他的眼,深邃的黑眸璨若星辰。只一眼,我就知道我败了,败在这深邃无边的温柔目光里。

“阿政……”我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冲着我笑了笑,伸手替我撩起额前碎发至一边,俯首如蜻蜓点水般的啄过我的额头,“青凰,你又傻了不是?政猜你肯定是想多了,旧权贵政是必除的,可旧权贵一旦处决,新的权贵就会崛起。青凰,有一天政若真的要对旧权贵动手了,肯定也会为你建起属于你的新势力的。”

他说着,狠狠将我揉进他怀中,温热的呼吸打在我额头,暖暖的让人情思荡漾。

我被他的举措弄得想发笑:安慰也好,哭笑也罢,好歹他是替我考虑了后路的。一朝为帝王,一举一措间都有可能生灵涂炭的,无意之举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而如今,他也学会了怕结局的无可挽回,学会了留后路,他会在选择做一件事情时给我铺好后路。

如此,我又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呢?我本一介妇人,又求什么天下万世流芳的美名呢?不过虚名罢了。即算是骂名,我也不在乎的,况我不是喜褒姒之流,纵然也不会给这世上留下此等骂名。

书房少了赵胥,添香料的都似蠢笨了些一般,今日这龙涎香熏得分外浓烈,昏昏欲暖的。

我与阿政就在这暖暖香薰中,吵了一场连自己都看不出的架,又莫名其妙的不算完美的修补好裂痕。

“阿政,既你决定撤回逐客令了,此事首功又在李斯。李斯向来不喜女子常围绕于朝堂,当初阿政眼翳时我伴在阿政身侧,他亦没少给我脸色看。如今李斯要回来,这书房,青凰是迟早会待不下去的。赵胥不在了,阿政身边缺个伶俐人儿,不若青凰将精卫荐来阿政身边,何如?”

我是有些担心他身边没个可用之人照顾的,他近日来连睡都睡得不甚安稳。

赵胥是从阿政才到咸阳就跟了他身边的,对阿政的习性最为了解,乃至阿政的只言片语他都能揣摩出他的心情,贴心得跟阿政的肚里虫般。如今,赵胥身死,阿政虽未对赵胥表现出过多的怀念,但到底一些不习惯的地方,我也看在眼里。

阿政叹息一声,“无论何时,你总是最体贴政的。”他轻笑着,“没了赵胥,政确有些不习惯。若要再带个婢子或宦人在身侧,重新再开始适应,也不甚方便。”

他素来挑剔,这倒让我有些为难了。

不待我想个解决的法子,他忽而了声,嘀咕着问道,“紫苏如今是被你派去甘泉宫伺候母后了罢?”

紫苏!

是了,她自告发立了功,被我带回咸阳宫内,可我又不喜她,将她差遣去哪儿都不是件痛快事儿,左右思忖着她与赵姬还算有些交情,就将她送去甘泉宫了。

我低声嗯了声,“阿政……不是不喜紫苏的吗?”

我试探性的问着阿政,他先前是对紫苏有些介意的,可如今看来却丝毫没有半分戒备之态。

形势似乎有变,可阿政每隔一段时日的也要去甘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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