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的,外面万籁寂静,此刻听墙脚只怕是一句都不会漏下。

果然,元曼抬起眸子,小小的人儿脸上刻着万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将军为母妃盥足,到你们深夜彻谈,一言一行、一字一句,儿臣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王翦更是上前两步将我拽到身后,“公主,王翦虽爱慕栖桐夫人,但自问从未做过半分越矩之事,还望公主不要误会。”

元曼冷笑着,“误会?越矩?呵,王翦,你是真当我瞎还是真以为我傻?就此今日你为我母妃盥足一事,还不算越矩吗?这都不算越矩,是否要等我何时捉着你与我母妃胶着在一起了,才算越矩?”

她字字冰冷,句句诛心。

我自知理亏,心内揪作一团,元曼冷冷看着我,问道,“母妃你不喜让我问关于赵太后的过往,可我不是傻的,你不让我问你身边之人,可我总有其他途径可以了解。当年,我娘赵阿房就是因为窥得相国吕不韦和赵夫人私相授受,后来才被赵太后誓死追杀的罢?母妃,儿臣如今还唤您一声母妃,可到底儿臣不是母妃亲生的孩子。是不是儿臣听了不该听的话,母妃也会和赵太后使同样的手段?”

她的眸子里烁着淡淡的冷漠,王翦被她这目光逼得噤声不语,而我,则被这小丫头凌厉的眼光呛得找不到反驳的话。

这丫头的性子,到底是像了谁呢?没有半分阿房的软弱,调皮起来无人能及,可强势起来手段和心思不比我少,善于发问可做事又不如阿政的果决。性格方面,或许她真的更似祖母一点。

眼下我若慌乱,这丫头还不知会逼出什么其他更过分的话来罢。我能做的,就是比她更淡定些。

“母妃若是想害你,早在你出世的时候就能要了你性命。况,我与将军本就没有苟合之事,元曼,说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要知道你我的身份,随便说错一句话,都可能要了对方的性命。无论如何,母妃都不会害你,但你随口的一句中伤,便有可能毁了母妃的清白,那,可是青良人怎么使手段都达不到的效果。”

她是阿政最疼爱的孩子,但凡她对我有些微不满,亦或是她有心加害于我,这可是咸阳宫内任何人如何使手段都仿不来的。

“元曼,如今你我母女皆处于被动地位,外敌所求不过就是你我性命。若是外敌没能寻到我们要了我们的性命,而你我二人却内斗起来算计了对方,你说,这是不是白白叫人捡了便宜?”我低声叹息着,“无论如何,母妃都不会害你的,这是母妃在你母亲死前答应了你母亲的。”

元曼看着我,小小的人儿眼里再度闪烁起将信将疑的神色来。看得出来,她动摇了。毕竟只是个小孩子,机灵善揣摩人心意不假,可易哄骗亦是真。

“公主,栖桐夫人如今受了伤不能沾水这您是知道的,王翦所做之事确有越矩之嫌,可这一切到底是王翦强来的,但凡要责怪,公主责怪王翦一人就好,公主切莫因为王翦过失而伤了公主和夫人母女之间的关系。”王翦说着,单膝磕地给元曼行了一大礼。

元曼声色不动的瞧着王翦,半响没有说话。

半响,这小丫头才冲着我低喃道,“此事待儿臣见到父王定会如实禀告的,母妃,恕儿臣不能对父王撒谎。”说着,元曼再冲王翦冷声一笑,“王翦,你也算条汉子,做了什么都担当得起。今日之事,本宫虽会禀明父王,但本宫会如实所说,不会刻意扭曲的。本宫自然不会为难自己母妃,如若父王责怪,本宫会让父王降罪于你的,你,可愿担着?”

她会如实对阿政言说一切,也好,再见阿政时,这些事虽然不该让他知晓,可我心里何尝不清楚,面对阿政,我从来都藏不住任何话。元曼来说,总比我亲口对他说,他更易相信些罢。

“王翦愿意。”王翦一字一顿重重答应着。

至此,僵硬而冰凉的氛围才稍稍得以缓解,半响,元曼才作小大人模样长叹一声,“但愿,那黄榜上所贴告示,不会一语成谶罢……”

月光下,她淡黄色的裙角摇曳着荡远,王翦僵在原地半响,才跟我告辞自己回去。

我有些颓然的关了门,忽而觉得有些累,事情为何会闹到今日的地步,咸阳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日来追杀我们的又是谁?何人又有那样大的胆子,胆敢对我和元曼下手?

不过,细细思索,告示上并未言明我栖桐夫人的身份,这又是凶是吉呢?凶者,阿政欲意罢黜我栖桐夫人的身份,只道芈氏王女,怕我栖桐夫人的身份丢了他秦王的脸。吉者,这其中被人做了手脚,可做手脚之人依旧是不敢直接道明我的身份的。莫不然,总会有芈氏残余子民不信这一切,上书驳召或私下寻人,坏了那做手脚之人的计划,也是说不定的。

想着想着,困意渐浓,我才渐渐睡了过去。

难得能睡一场安生觉,我亦破天荒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哑婆婆给蒸了馍留了我一份,我凑合着也就咽下了。虽然在咸阳宫内吃惯了精心准备的膳食,可我日子过得最凄苦的时候,亦是什么东西都敢吃的,故而如今有一口热的留给我,我也很满足了。

元曼在院子里挥着王翦留给她的剑,见我起来,低声甜甜唤了声“母亲”。

昨夜之事,到底是不好对外人言说,她如今能这般从容的叫我一声母亲,想必她也知道家事不便让外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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