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的冬日寒风,刮得人骨头都生疼,他的话,每一句字里行间都带着冰碴儿,寒透人心。

王翦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可待我一向忠心耿耿的画眉,怎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论如何,她都是不会害我的,如今她既然说让王翦带我走,只有可能,是咸阳宫内太过凶险,我若此时回去,少不得是没命的结局。就算不是没命,怕也要大损元气。

元曼在这私宅中,有许多话,我都是不便与王翦说的。她还是个孩子,不该参与到这阴谋阳计中来,我不想这孩子最纯粹的心过早的被宫中人心所玷污。

“此地不便说话,今夜丑时三刻,我幼时习武的湖心亭见。”我在王翦耳畔小声嘀咕了一声。

王翦点点头,不再提及此事,似是轻松模样的在我面前笑了笑,喃喃着,“没想到,青凰的手竟然这么巧,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我嗤笑两声,不再与他多言,遂回了自己房间。

毕竟是冬日,黑夜降得特别快,夜也是那样冗长。我待在自己房间里,将散碎银钱拿出来细数了数,还是足够施家今年过年的时候吃一顿好的,遂小心用布包包好,准备明日交给哑婆婆,在年前去买些菜来。

待快丑时时,元曼这孩子和施帛厮闹了一天,早已念叨着困乏得不行,早早的便上床歇下了。我加了件暖和些的里衣,才越过墙头,往我幼时跟着师父练剑的地儿去。

这儿是个武馆,如今这儿当家的早已不是我幼年的师父,听说这儿还开着,只是生意大不如前,门前冷落了不少。但到底曾经是承过华阳宫的情,这儿建得这般庞大,也就一直留着。

王翦早就到了这场地的湖心亭,地儿不大,湖面上,月色寒寒,波光粼粼的,愈显几分冷清。

他身着灰衣,与这夜色倒似不谋而合了。那是我替他做的衣裳,他穿着倒也合身。

脚底的瓦被我踩得咯吱直响,我没在墙头多逗留,便下去了。故地重游,不想已是将近十年,这儿的变化虽然不大,可人,到底却不再是当年的那些人了。

缓步走到湖心亭,见王翦还弄了个小火盆,上面烫着酒,还准备了些小点心和肉。他想得倒也周到,这大半夜的,有酒暖身,也不怕寒凉了身子骨。

“酒是夜市买的,还算好酒,掌柜的厚道,不是个爱掺假的掌柜。牛肉是我自己烤的,上次杀的那牛,我留了些肉一直藏在冰窝子里,今夜正好拿出来吃了。”王翦说着,从怀里拽出个蒲团来,还包着一层薄薄的毛毡,将那蒲团放至另一侧,才抬手示意我坐下,“我先帮你捂热了,这样你坐着便不会太凉。”

我浅浅一笑,承了他的情,便坐下了。

“你倒是颇有心思,做事精细起来,不比女儿家差。”我调侃着。

王翦苦笑两声,“从前我也没有这么精细的,大王将箐月许给我时,恰逢吕氏地位步步及危,她是家中至幼,又是个孩子般的心性,相国从前最宠她,将她养得很娇。嫁给我这个老粗人时,经常因我的照顾不周而落下五病三灾,加之她那么孝顺,看着自己爹一步步踏入火坑,她的身子也就愈发不似从前。她病得太厉害,以至有一次在我面前咯血,我才知晓她的体质素来吃弱,嫁给我之后又一直不为我所关注,才落下一身毛病。翦心中有愧,这才渐渐学会照顾人。”

小月儿,这名字,我却也有许久没有听过了。

如若不是这孩子的心病太重,如今,她与王翦应该也过得很好罢?她是个温婉娴静的性子,素来最不喜麻烦人,这样脾性的女子,沉静似水,最能与人一世长情。

王翦说着,自斟一杯,叹息道,“可惜,翦与她到底无缘,当翦慢慢学会照顾人时,她也似残烛一样,慢慢熄灭,再无回返。”

斯人已逝,总是易惹人唏嘘的,湖心亭内,还没暖起来的酒,就已经被这接连的叹息声先给浇凉了。

我坐在那蒲团之上,没有半分凉意,可见王翦来得许早,怀中抱着这蒲团,也捂了许久。

“王翦,今日夜谈,我想你不会是给我来叙述你对亡妻的思念的罢?”我浅笑着,不欲与王翦再多讨论这个问题,如今我最关心的,是画眉既然已与王翦会晤,缘何又要让王翦带我走。

他痴痴一笑,“本想与你再多话几句家常,可你着实心急。”

“家常有的是时间叙,可如今你我性命朝不保夕,还是先关心该如何回宫罢。”我淡淡说着,“既然画眉与你相见了,却又未随你前来私宅见我,想来她如今行动亦是颇为不便。咸阳宫,如今到底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画眉想必也跟你说了,如今,你便再复述给我听一次罢。不管眼下局势再如何不堪,我承受得来。”

王翦的眸子里印着一弯明月,淡淡的散着莹莹光辉,坐在那儿浅笑着为我斟酒的模样,倒也颇为恬静。

今夜无风,湖心亭虽然寒气重了些,但有热酒热菜相配,足矣御寒。

“咸阳宫,呵,翻天覆地的,又岂止是咸阳宫呢?”他低声喃喃着,“如今整个儿咸阳城,乃至整个大秦,整个天下,哪里不是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韩国始灭,余下五国惶惶然早已隐隐动荡,秦,又何尝不是动荡不安呢?如今,想要大王性命之人,怕是不必想要你我性命之人少。”

我听得心口一紧,“阿政有危险?”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王翦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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