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比家雀儿能缠人多了。祭奠的许多事情我还未处理,不便与她多作纠缠,故而只微微抽身退了几步,道,“且进去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本宫手头还有些事,既然你与公子都无碍,本宫也就不多陪你们了。”

说罢,我转身进去了,走开许远,确定我讲话她再听不见了,我才压低了嗓子悄悄问碧瓷道,“方才那个是谁?不面生,可我也记不清她具体是哪个?”

碧瓷往身后瞧了一眼,亦是压低了嗓子紧跟我的步伐,“方才那个是胡八子,夫人不大记得她亦是常理,婢若没记错的话,她是在夫人守灵之后的那段时日得宠的,听精卫说,她的歌喉极为引人注目。她本是大月氏的公主,不过因为大王不喜她聒噪的性情,也就不大爱搭理她。”

我点点头,仿佛是记得曾经精卫同我说过,有位胡姬就是凭借着宫里鼎盛一时的《山有扶苏》得宠,想来,应该就是她错不了了。

胡闹了这一番,我才点拨人将甘泉宫上下打点好,该布置的东西尽可能不落下的吩咐到。无奈精卫不在我身侧,碧瓷又不如精卫顶用,依旧是忙得一团雾水。

待宫娥伺候赵姬穿好敛服抬了出来,我才得以唤人启棺。

这眼下,能多看一眼,也就只有这最后的多一眼了。粉黛褪去的她,面色显得十分羸弱而枯槁,原,在进来的时候我见着那妆容鼎盛的她,不过是她自己那一双巧手描摹的罢了。

心里不禁泛起点点寒意:这母子两人,倔脾气倒是如出一辙。他将她囚禁在这宫中,为的是做样子让天下人晓得秦王有情有义更有孝心;她将自己的颓圮掩盖,为的是不让他觉察,故而能在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去。

我在心里悄悄问着自己,赵姬最后走的时候,对阿政是恨呢?还是爱?

但阿政对赵姬之情,除却满心的恨,可却也还有一丝隐藏起来的斩不断的爱罢?

叹息一声,我才唤碧瓷道,“去将杜鹃叫来罢,庄襄太后一生都是光鲜照人的模样,她又那样爱美,走的时候都不忘给自己描摹个径直的妆容。如今素净的面容,看着是有些骇人了。杜鹃工于妆容,这最后一次,就让她代大王为庄襄太后尽点儿孝。”

她大概也是不希望世人瞧见她落魄的模样的,给她妆点得精致些,她走得时候总该欢喜些。

赶往赵报信的小监早已上了路,我吩咐他只管快马加鞭赶去给大王报信,且不管歇脚了,能多快就多快,跑不动了换马换人也得给我马不停蹄的将信送到大王手里。那小监接了令,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

就这样在咸阳宫又待了十来日,宫中祭祀尚盛,阿政风尘仆仆的闯进甘泉宫来,面上彰满沧桑姿态,乃至眼窝都深深嵌进去了三分。

六月的雨来得急,哗然狂浇了一夜,将宫中鼎盛的繁花打落。花瓣飘零在地,被车马碾得失去了原本的面貌,连原本的芬芳也被这雨后的新泥芬芳遮住。

不待我给他卸下盔甲,才触及他还微微有些潮卷的衣衫,他却已如疾风般的跨上台阶三两步并作一脚,跨进挂满缟素的大殿。

棺椁已合,不过还未钉棺材钉,正欲问他要不要先换衣裳,正好等人启棺看太后最后一眼,他却怔怔的,满眼黑漆的靠近那棺椁,蓦然叹息一声。

“青凰,你带着众人都退下罢!”他有些惶惶的道,“政,想与母后单独待一会儿……”


状态提示:001.香消魂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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