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本该很爽利,然而此刻却阴沉沉的,乌压压一片似要垮下来,闷热燥得人喉头都快冒烟。

我从李斯家出来,整个人似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烦心得紧。

他本就是个刚正不阿又执法严明的廷尉,我早就知道如此,何况现如今涉及的还是他堂侄,他又怎会偏帮于我。本以为栖桐夫人这个身份,他多多少少会卖几分薄面给我,却不料惹来的却是他口口声声“妖女”、“祸水”的骂。想来,他也当真是憎恨我至极罢,莫不然也不该这样顶撞君王的枕边人,丝毫不惧我会吹枕边风。

唉!李斯啊李斯,我当真是拿你没办法了,软硬不吃!

心思重重的回了咸阳宫,我特意往阿政的书房走了一遭,他正批阅着奏疏,见我进去,只是抬头瞟了我一眼,不甚奇怪的模样问了句,“你难得往这儿来的,今日怎么舍得过来瞧瞧政?”

我走过去,递了个眼色给精卫,精卫便招招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跪坐在他身边,轻轻替他研磨着快干涸的墨汁,他提着毫笔舔了舔墨,在奏疏上批注之后,才将东西放下,团着手将我的肩膀扳过去。

“青凰,你看上去似乎不开心。”他的语调低沉。

我点点头,“有心思自然就不开心了,可此事,我知道只有大王才能帮他。”

“帮他?”他皱着眉,“谁?”

我叹息一声,只道,“赵无风。”

这名字,他自然不会忘记,他还是太子政之时,赵无风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着他了。除却大监赵胥,却是这个侍卫赵无风最得他心最懂他心。只是尔后的阴差阳错,让赵无风也离了咸阳宫,一个人回了宫外当个小小的守城将领,主仆两个多年不复相见。

将赵了,阿政听得也是皱着眉的,李斯是怎样耿直又铁面之人,他最是清楚不过。

“好惹不惹,倒惹到了廷尉的头上,政倒是想保住他的独子,也不得什么体面的由头。”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声气,“也是个会惹事的臭小子。”

我端正跪在他身前,“阿政,无论如何,赵无风于我也曾有过救命之恩。今日他拿着当初我救他的信物寻到了扶苏的府上,可见其确实是已经走上绝路了。青凰也明白此事牵强不得半分,故而已经走了一遭廷尉大人的府上,只是大人铁面无私,不愿徇私枉法,青凰便放下狠话,说势要让皇帝来替妾做这个主。”

他眉毛一皱,“你倒是会做人,怎么,还怕政连个小小国民都护不住吗?”

我跪在地上拜了三拜,才继续道,“并非青凰不相信阿政,而是青凰深知李斯大人对阿政、对大秦有多重要,才不舍得让阿政因这么件小小的事坏了关系。反正当年阿政眼翳的时候,李斯大人就已认定青凰是个魅惑君主之辈,如此,阿政只需将所有罪责推到青凰身上即刻,亦能保住那孩子。”

我抬起眸子微微瞥了一眼他的神色,他的眼皮不自觉的抖动着,青筋暴跳。

阿政从来都是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之辈,自然是不愿让我来担这么件事的,面有不悦亦是正常。

不过,他再怎么不悦也无碍了,我并未同他说我给李斯下过跪,也未说我曾多么低声下气的去求李斯,更没说我在李斯面前把自己佯装成了副什么模样。如此,李斯已经认定了是我挑拨离间,此事再怎么波澜,也不过是宫妃吹枕边风救了个故旧,牵扯不到君臣翻脸。

李斯是个贤才,阿政又是重材之人,断然是舍不得恶了和李斯的关系的。

“芈青凰,你当真是喜欢揽事!”他声如豺音般喑哑,已然是压着怒火到了极点。

心知他是动了怒了,这会儿再不顺毛,该是我要受罪了。

故而,我抬起头,索性嬉皮笑脸耍起赖皮来,“青凰不敢,只是救命之恩不可不报,青凰狐假虎威的唬了李斯大人一回,阿政切莫怪罪青凰。”

边耍赖皮,我不忘多夸赞李斯两句,“不过,这狐假虎威似乎也没唬到李斯大人,阿政你瞧,我将始皇搬出来,他亦不为所惧,只怕此事将来要是闹到吾皇面前,他一样的占理儿不给面子呢。虽然李斯耿直得有点儿死板了,可到底,也只有这样忠心耿耿又刚正不阿之辈,才能为大秦之法度树立个最好的榜样,亦能敦促我大秦繁荣昌盛,永盛不衰啊!这样的臣子,虽不通人情世故了些,可却是真真正正的股肱之臣!”

听到这样的赞誉,阿政的面上这才浮出点点淡喜。

“有这样的股肱之臣,和皇帝一双慧眼识真金更是密不可分的,如若不是君臣皆为品德兼具,大秦又怎能有如今的盛况,又怎可能以十年之期灭了六国呢!”

说着,我的眸子也泛着点点骄傲的光,看着我眼前这个身形伟岸的男人,崇拜的眼神再难抑压住。

他捕获我灼灼的目光,同样回以款款温情,粗粝的手指捏着我的脸颊肉钳了钳,“你呀你!却也是不能耐你何。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过,李斯此事也委屈,却是不能太过刺激他,不若,就将赵无风家长子发配到蒙恬军中去,去给政做做苦力,可好?”

我依偎在他身侧,软软细语,“都依阿政的。”

至于后续,则是在扶苏府上听到的,李斯果然就此事在大殿上公然与阿政作对了。不过,他没料到的是阿政对此事却不甚上心的样子,只说此等小事让太守去操办就好,不必拿上朝堂来议论。而今大秦初定,多的是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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