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政经常夸赵高“敏于事”,他见风使舵的本事也的确上佳。

昔年,因赵高之母族是赵之遗民留秦于隐官,我对赵高此人也颇有些意见,总觉他在阿政身边,却是不怀好意的。以致于当年,联合陈七子去送他性命,一计不成致使他去了势以表清白,倒也曾让我敬之而怕之,更有丝丝悔意。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子对阿政倒也算得忠心耿耿,又善于察言观色,在一众臣子与帝王宫妃间游刃有余,我对赵高倒也没了从前的嫌隙,反而对他有几分欣赏。

赵高将头埋得低低的,丝毫没了前几日在后苑与我顶撞的气势,“害元妃娘娘滑胎的,是胡良人。”

胡良人?我脑海中闪过她那张精致的面容,回响着她略带刻薄的言语。这女人纵然是个跋扈的性子,又势利至极,可也不致胆大到对荣宠正盛的元妃下手罢?

“赵高,本宫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你若是敢说谎,或是有半分隐瞒之心,本宫不介意将你的嘴撕烂。”我抿着茶语调平平说着。

闻言,赵高再拜,才继续道,“微臣今日特前来对栖桐夫人禀明此事,自然不敢有半分隐瞒的心思。此事的缘起,可追溯至胡良人之子公子胡亥说起。待微臣将这个中缘由都说清了,栖桐夫人再撕微臣的嘴也不迟。”

我放下茶盏,食指浅浅磕在楠木小几上,发出“哒哒”的响声,示意赵高继续说下去。

赵高咽了咽唾沫,才继续道,“自公子胡亥之后,秦之后嗣便似绵延无力,早先好几个宫妃好不容易生了皇子,也都因种种变故而夭折。自此,宫中年岁最幼的就是公子胡亥了。也因公子最为年幼,这些年来,除却公子扶苏、公子高、公子将闾这几个颇为聪慧讨喜的公子外,在圣上面前最为得宠的也就是公子胡亥了。这些,栖桐夫人都知道,自然不必微臣多说。”

我点点头,赵高说的在理。

见我并道,“胡良人为保自己孩儿的安稳和荣宠,本想借夫人之手铲除元妃腹中婴,可微臣听闻被夫人拒绝了。于是,不得援助的胡良人便只能自己想法子,勒令自家媵女勾引了主管御医,送去元妃宫中的药,皆要经过主管御医之手,那媵女凭借姿色霍乱御医,从中作梗,在元妃那安胎药的纱布包里放了几条蜈蚣进去。”

我微眯着眼,心道这胡良人倒也胆大,不过,她本以为天衣无缝之事,却不想还是在赵高的彻查下露出了马脚。

“胡良人心思歹毒,却也留不得,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妇人,为何你要拦我杀她?”我问道。

赵高叹息一声,再叩首,抬眸,眼中却噙着点点泪花,“栖桐夫人请恕小人存了私心,小人并非想护着那歹毒妇人的,实在是不忍看公子胡亥年幼丧母,才来斗胆求栖桐夫人宽恕。”

嗓子干干的,令我发出的笑声也有些阴冷,“中车府令是个聪明人,亦是个实在人,无缘无故的,去护公子胡亥作甚?却也不见你曾这样护过其他人。”

赵高闻言,却是老泪纵横,鼻音浓浓着,喘息都有些困难。深喘了一口气之后,才喑哑着嗓子道,“栖桐夫人恕罪,小人之私心正在与此,往昔小人口不择言曾犯下大过,圣上要诛杀小人时,恰逢公子胡亥当场伶俐辩驳,替小人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人,亦是感念公子胡亥曾对小人有过救命之恩,才会斗胆来请夫人饶恕小人这奢求一次。且不说夫人是否答应,可今日此求总该还是小人该做的。莫不然,知恩不报,小人岂不成了那知恩不报的忘八端畜孽了吗?”

这一段往事,却是我不知道的,且不论真假,但看赵高这涕泗横流的模样,也料他不敢欺我。回头,我得再找精卫问问此事真伪。

不过,嬴胡亥的确也是个口齿伶俐的孩子,机灵不弱嬴高,他会顺口救下赵高,也并非无可能之事。

“且算你是个知恩知义的奴才,可此事,却于本宫何干?”我哂笑着,本也不打算就此放过胡良人。

赵高揩了揩鼻涕,嗓音渐渐清晰了些,“栖桐夫人且听微臣同夫人分析分析,再做决定不迟。微臣来辛夷宫之前,早已得了圣上之命,此事查清楚之后,该如何决断,圣上言说全凭夫人做主,圣上决计不再过问半句。夫人有了决策权,微臣才敢斗胆来夫人此处求情。”

哦?阿政决定不理会此事了,全然听我决策?

也不知,元妃那边他是如何交待的了,不过,他是皇帝,说一不二,他若胡诌个借口,想必旁人即算能识破,也未必有人敢直言。

“一来,元妃之名,夫人您也瞧得清楚,同华阳公主之‘元’字一样。虽然微臣不知这元在于哪一位,但微臣知道元妃也不过是个替代品,在圣上的心里,及不上从前那位,更及不上夫人。她既是个替代品,那也着实不该由着她嚣张猖狂到夫人的头上来,否则,这咸阳宫的宫妃还不得乱套?”

赵高特意将这封号都搬了出来,更将我之地位抬升于赵阿房之上,一番话纵然是溜须拍马,却也不突兀,反让我听得舒心。

“再来,胡良人虽是心思歹毒,但也算为夫人铲除了眼中钉肉中刺了。借刀杀人之过,虽最后还是被误解到了夫人头上,但眼下圣上已经相信此事绝非夫人所为,夫人想要找个顶锅的,不也容易吗?”

我是瞧着元妃不爽快,尤其是在得知她有了身孕之后,乃至有些耿耿于怀。胡良人虽然歹毒可恨,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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