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箜篌和编钟,瞬间仿佛都卡住了片刻,明明角音婉转,我却听出丝弦崩裂之音!

我想开口,阿政却微微抬了抬手,让我不必多嘴。

可眼下之势,扶苏已然是要闯大祸,我又如何能安心不语?

阿政开口,声如洪钟缓缓低鸣,“朕所焚毁,不过混杂书刊,并未全然焚毁天下之书。再颁以正统之道,教天下儒生读之悟之,非以愚民为因!”阿政冷笑着,继续道,“至于坑杀术士,这群术士本就十恶不赦,留着他们,不过也是在咸阳为祸罢了,未诛连三族,已然是朕最大的宽恕,你却说此举会失民心?朕怎么记得,那日咸阳街头,国人无不对此事拍手称快?”

事不关己,本就不会有任何人去多搀和一脚,就是坑杀些害大秦对国人赋税愈增之辈而已,国人自然欢喜,又有谁会反对呢?虽而今天下,众人皆尊儒术,这些个术士无一不尊孔子为师,可他们妄图以长生之术愚弄皇帝,却是最不可饶恕的过错!与其说是坑杀儒生,我觉得,说是坑杀术士最为准确。

至于焚书一事,对此举,我却觉得喜忧参半。

初时,统一度量衡、文字等等举措,叫阿政尝到了这天下大一统的甜头。故而,他才会在李斯的建议下,采纳焚书的做法。虽说是为了保证正道之书更为畅行,可我隐隐总觉,此事并没有这样简单。兵者之精,在于诡谲多变;政者之明,在于以心攻心,而各人的心思又各有不同,政客们往往也要审时度势;法度之公,在于公平论之,可每每法度又要面临人情世故,也该随之稍作休整。

文字和度量衡尚好统一,可书籍一事,却是难以一统的。各人崇尚之道不同,因而世间才会有形形**的人。宫闱之中,所有公子公主同出一父,可性格和学识休养都是各有迥异。

阿政想要一统学术,焚书一事,我以为不甚妥当。统一学术,亦不是做不到的,但不该是焚书,或许,朝局重用某一学术研究者,便能做到最大的吸纳贤才,还能得以保全书籍文物。

诚然,咸,竭尽所能的将天下书籍,这足矣见证,阿政还是认可这些书的,只是他不愿让天下之士来研读这些书罢了。扶苏评之为愚民之术,却也精准。

我心思转得飞快,想着应当如何帮扶苏一把,却不等我想好法子应对,扶苏悠悠又开了口,“焚书之举,只会引得天下读书之人的愤懑,交出部分书籍之后,私藏书刊,亦不是做不到的。叫天下之士只尊一道,时日长久,难免思想迂腐不得开化,父皇焚书之举,不是愚民,又是什么?”

扶苏话音尚未落下,阿政的面色早已铁黑。

“纵然那群术士可恨,可亦是父皇先前并未认清形势,才会着了奸人之道。得父皇赏赐的,只是那些为首的术士,余下的这群散乱术士,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罢了。父皇未能抓住主谋绞杀之,却捉了这些碎米碎虾,不过是无处泄恨的无奈之举罢了!”

扶苏的话,愈说愈险,我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脊背阵阵发凉!我的脑壳里,亦是一阵空白,早已失了方寸,根本思量不出任何法子来救他!

扶苏抬头,俨然是看清了他父皇的面色的。可形势如此之骇人,他却丝毫没有住嘴的打算,反而愈说愈带劲!

“坑杀术士,纵然大快人心,可父皇可曾想过,此举只在咸阳城内能令众人心中清明。往远处传道呢?三人成虎,随口的一句过失,父皇坑杀术士便能变成暴虐屠戮;亦或是对父皇稍有不忠心者,亦能拿此事大做文章从而招致暴乱。此等浅显道理,父皇焉能不明?”

大殿之内,一片鸦静,仿佛寒雪降竹林,若无风吹,便连簌簌声都不会有。

“父皇若然当真贤明,应当是放任各家学术争鸣的,如此,兵、法、儒等等各家,才能得以大放异彩,俗语常道,不在其位不谋其实,不让各家学术各自发展,难道父皇祈望,以后让丞相大人代王贲将军上阵杀敌?还是希望王本将军代廷尉之职校正法度?”

扶苏的一番话说完,面上愤慨之色更甚!

眼见扶苏见危,尉缭终究还是站了出来,跪在扶苏身侧,毕恭毕敬模样,“皇上,微臣以为,今日公子扶苏之话纵然偏激了些,可有些观点并非全无道理!”

阿政的面色已经憋黑到了极点,直接无视了尉缭的话,却是声色洪亮暴怒问道,“扶苏!你可知今日所说之话,能招致何等灾祸?”

扶苏面色不改,昂首冷静道,“儿臣以为,今日儿臣所有言语,无不是为了父皇着想。只是父皇久居宫中,不得倾听国人之声。”

尉缭伸手拽了拽扶苏,示意扶苏逼嘴,不该说的话少说些。

可扶苏却是袖子一甩,颇为大义凛然模样,“此乃儿臣所求之道,父皇若是觉得儿臣言语冲突了父皇,父皇要如何处置,哪怕处死儿臣,儿臣甘之如饴!”

我心内“咯噔”一下,周遭顿然静谧无声,冷汗瀑下,浑身都禁不住颤抖了起来,身形一晃,向后险险摔去!

“夫人!”精卫的低唤在我耳畔响起,她早已扶稳了险些摔着的我,而周遭为扶苏求情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瞥了眼精卫,她也早已脸色煞白,扶着我的手,手心亦满满的都是汗。精卫有些无奈的冲我摇了摇头,显然,她也毫无所措,恐怕她也难得见到如斯盛怒的始皇。

大殿之内,上至丞相下至侍郎,十之**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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