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李斯记忆中的画眉,应当只是曾经画眉随我男儿装全盖住脸的模样。

从后门入了李府,李斯小心而又警惕的关紧了后门,将我们引至一偏僻小苑,落座雅阁之后,李斯才对我行一大礼,声色微微有些颤抖道,“恩公,多年不见,不知恩公身体可还康健?”

我心中一阵冷笑腹诽:恩公?这称呼倒是也没错的,昔年李斯将我错认为秦王政,亦在我面前使劲浑身解数展示自己的才华,我知他诚然才华卓绝,故而在阿政面前也有意提及。只是当年,斗笠覆黑纱遮面,我从未露过脸,连带说话,都是喑哑着极尽浑厚的嗓音,看不见面容只闻其声,也着实容易给人造成斗笠之下是个男人的错觉。

我喑哑着嗓音,发出沙哑豺声桀桀冷笑,“李斯,而今你是丞相,我又有何德敢妄称丞相的恩公?”

李斯拱手再为礼,“若不得遇恩公伯乐慧眼识千里马,斯不至于那么快得以在咸阳立足,更难得秦王赏识,恩公莫要再自谦了。”

“既然你唤得我一声恩公,我想问你三件事,你需诚实回答我,尔……可敢?”我的声音愈发**沉穆。

李斯犹豫片刻,显然是有些不明我今日前来之意,犹豫再三之后,才悠悠然开口道,“恩公既能在先皇面前说得上话,又与御前侍郎关系亲密,斯斗胆揣测,恩公应当是先皇贴身谋士或是宗亲罢?只是恩公一直栖居幕后,这么些年,斯到底再未见过恩公,还以为恩公已被先皇处置,不想,恩公却依旧还安然被先皇所庇护至今。斯,若未猜错,恩公今日应当是为继位之惑,而来问询斯罢?”

“是,”我顿了顿,“却也不是。”

李斯再叹,徘徊许久,终究开口道,“罢了,罢了,恩公不是外人,斯也相信恩公是耿直忠心之辈,且问罢,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竭尽所能压抑住心内悲怆,呼出一口浊气之后,厉声发问,“其一,李斯,你既然唤我一声恩公,可知你助公子胡亥杀公子扶苏,是杀我之至亲!如此恩将仇报之举,李斯,我且问你,你良心可曾安过?”

透过幕离的浅薄绿纱,朦胧中,我看到李斯已然色变。

“其二,先皇分明是立下诏书立公子扶苏为储,你也深知公子扶苏才是最该继承这皇位之人,然,你为一己私利,欺瞒先皇在天之灵,助纣为虐帮公子胡亥夺得皇帝之位,辜负先皇悖逆天意,你可对得起先皇对你之信任、对你之倚重?”

说着,我的声色已然颤抖,我几近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粗糙着嗓音还在做着最后一刻的伪装。

李斯的呼吸浓厚起来,他有些诧异的瞥了眼赵无风,无奈赵无风一直只是表情淡淡。

我沉住最后一口气最后叱咤发问,“其三,若然公子胡亥是个有能力承担天下的君主,今日我也不至向你发难,可你自问自心,二世皇帝继位之后,是否杀伐无度、**无度?他残杀手足、祸害忠良,继位不过半月,咸阳城内流血可灌灵渠!不仅仅二世皇帝,连带当今胡太后,公然招摇在闹事买男宠。如此无德无品无才之辈,你竟扶他上位,李斯啊李斯,枉你一世忠良一世聪明,如何最后糊涂至此,引昏君而统天下?”

我顿住片坑,声音愈发铿锵,“李斯,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你的丞相之位?可对得起你手中所握大权?可对得起大秦被祸害的一众无辜生灵?”

李斯颤抖着呼吸都紊乱起来,他攥紧了拳,有些惊慌的,眼眶猩红急促喘息着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不再掩饰心中梗塞,爆出一连串疯魔的笑声来,伸手陡然拽下幕离,周遭倒吸凉气冷嘶声四起!


状态提示:010.三问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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