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从今天开始,你正式出师了。”年迈的陈冬清师傅一脸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小徒弟,心情十分舒畅。

现在还有年轻的后生愿意来干这一行,后继有人,是所有有点手艺的老师傅最欣慰的事,他可以安心退休了。

“师傅,您说的是真的吗?”毕业实习将近半年,姜晨迫不及待想要上手自己试一试。

有人带着领着帮着自然好,可孩子长大了总会想自己跑,小鹰长大了也会想自己飞,她特别希望能有一幅完全属于自己的作品

虽然用作品这个词来形容死者有些不尊重,但在姜晨眼中,死亡并不可怕,面目狰狞也不是死者的错,他们值得有人用心对待。

而她,便是那个用心的人。她想展现出他们最完美的一面,会用心勾勒每一笔,描绘出最得体的画卷,在每一个逝者亲人的心里,为逝者留下美好的回忆。

这半年来,她做梦都想。

现在终于从陈师傅嘴里听到这句出师的话,她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傻丫头!快去准备,师傅说话算话,今天第一个客人归你。”陈冬清笑呵呵地摸了一把他的山羊胡子,看着虽然性格跳脱,但在工作上一丝不苟的姜晨收拾东西时丢三落四的模样,想起当年他刚刚出师时,也像她一样高兴得像个傻子。

一转眼都过去三十年了,岁月不饶人啊。三十年,变得太多了,不变的,是他初入行的那份心。

传承与进步并存,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真好。

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一样,对于姜晨来说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她不止一次地期盼赶紧来活,明明知道她忙碌起来,消失的会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无法阻止她心底里荡漾出来的热情。

天知道她为这一天做了多久的准备了。长辈离世时丑陋的容颜在她脑海中时刻回荡,让她在多年后每每回想都能吓得从梦中惊醒。

每个人都应该体面离开,人们应该记住的,就是他们的慈祥、和蔼、微笑等等一系列最正面最美好的印象。

她的这双手,已经做好准备,现在缺的,只是实践的机会。

她跟同事都打好招呼,第一个送进来的客人,如果需要美容,一定一定要通知她。即使如此,她也完全没办法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里等。

一次次打开化妆盒,将里面摞得整齐的粉饼拿出来检查,再一一对应着颜色塞回去,缝合用具一应俱全,拿出来小心擦拭,保证一尘不染。

可老天爷偏偏要跟她作对,一直等到下班,也没等到。

这所省城里最大的殡仪馆分为三大部分。

每名死者都会用到的火化炉常年排队,大概只有过年三天可以松口气,火化工的工作,最没有技术含量,却也最考验人的胆量。

不是谁都有勇气通过小小的观察孔看到里面的死者在被火焚瞬间突然动起来而无动于衷的,哪怕见得再多,也会下意识怀疑下自己是不是刚刚不小心烧了活人。

家里地方不够,或者死者身份特殊,会在瞻堂开追悼会,平时一般家庭谁也不会用那地方,死贵死贵,而且殡仪馆远离市区,人多了来去也不方便。

会用到他们遗体美容师的,就更少了。仅限于家属因为各种原因,比如死者横死,死前受了苦,死状太惨的,还想让家属最后再看一眼,怕给人留下心理阴影,才会有他们的工作。

十天半个月有个两三份活计,就已经不算少了,不然也不能只有区区她跟她师傅两个美容师,哦,不对。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师傅并不是遗体美容师,在她师傅那个年代,这个名词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呆着呢。

准确的说,陈冬清是入殓师,为死者整理遗容,换衣穿鞋,擦身净面。因着中国的传统习俗,这些事一般都由亲人来做,只有鳏寡孤独才用得着他。

姜晨上学时,主修的就是遗体美容,系统化的学习,结果就是陈冬清不得不承认,他一辈子的经验,与现代化手段相比,根本占不着多少优势,他能教给姜晨的不多,唯有一颗为死者服务的心。

等下班回到家,姜晨一脸郁闷坐在沙发上生闷气,毛绒布偶可遭了秧,毛都快被她拔秃了,如果它会开口说话,现在肯定哭着求姜晨祖宗别拔了。

郑亦樾今天可算是准点下回班,因彭南方辞职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才刚刚开始,余波到底有多猛有多久,谁也不知道。

虽然彭南方当时以自污的办法想保住红十字会的名声,可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力量太大,嘴长在别人身上,想管也管不了。

在外人看来,彭南方就是红十字会,就这么简单。

所以今天单位很低气压,回来后姜晨居然心情比她还不好,两人一合计,得,买点酒菜,回来借酒浇愁吧!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在外面吃了,咳咳,姜大小姐的酒品,一言难尽......

果然,姜晨三罐啤酒下肚,开始又唱又叫作妖,好在上下左右的邻居好肚量,没人打电话报警,不然她们可就丢人丢大了。

郑亦樾拎着喝剩下的半瓶酒,走上阳台,推开窗,夜风徐来,轻抚在脸上,她轻吐一口气,回头看看还在疯的姜晨,嗯,没危险,随她去。

这座城市的夜景很美,车水马龙,火树银花。

如此良辰美景,让郑亦樾忘却了所有的不快,她眯眼享受一晚的安宁,连姜晨走调到西伯利亚的歌都无论打扰她此时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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