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起床,接近子时才能入睡。后来我病了,高烧不退。太医说,若是体温再不降下来可能我就没几年活头了。当时吓着大雨,舅舅就脱了衣裳淋了雨,再进屋抱着我,给我降温。我病好了,舅舅却病倒了。”

“舅舅在我生命里,比父皇还要重要。他陪着我长大,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于我而言,早就把他当做父亲来看待……”

“皇上……”

秦尧挥了挥手,继续说道:“可是突然有一天,父皇死了。我看见舅舅带着人包围了宫廷,我看见他杀了好多人,我看见他拿剑威逼丞相,我看见他眼底的冷酷。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自己,那是我舅舅么?”

“皇上!”

“往后的日子里,我每天晚上都做梦,梦见舅舅眼睛里面的冰冷,梦见舅舅拿剑对着我……我开始催眠自己,我告诉自己,那不是我舅舅,那不是……”

“皇上!”沈寂忍不住站起来,心中满是悲凉。

“可惜,我终究还是骗不了我自己……”秦尧凄凉地望着沈寂,忽然扬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沈寂瘫了下去,苦笑着摇摇头:“臣何曾,何曾有过不臣之心?臣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希望皇上过得好一点,好一点儿罢了。好一点,就够了。江山?臣要这江山有何用?有何用?”

秦尧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暮霞沉沉,微微弱弱的光芒照在沈寂略显苍老的脸上,顿觉有些许的悲伤之情涌现。

沈寂从崇明殿走出来已经是暮色时分。

冬日临近,整个皇城一片苍白与萧索,好像骤然失去了颜色一般,更显古朴庄重。云霞渐落,天际一弯新月似银钩一般垂在天幕之上。秋叶瑟瑟,几片枯黄的叶子迎风而落。宫人在檐下一一点了宫灯,顿时前方弥漫着一盏一盏,一点一点的昏黄色灯光。

他忽然就想起来幼时看见的萤火虫,也是这样微微弱弱的光芒,在黑暗里映出一张清秀美丽的笑脸,照亮了整个幼年回忆。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的让他恍惚以为是另一个人的记忆。遥远的陌生,却又熟悉的害怕。只有在那些带着欢声笑语的明媚午后,他与她并坐与窗下之时,他才能坦然的敞开心扉,任凭回忆的洪流滔滔不绝,渐渐将自己淹没在回忆里。

那样的日子是少之又少的。尽管他是权倾天下的太尉,尽管他是她名义上的“亲哥哥”,他每个月能见到她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的。

就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期盼中,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与煎熬中,他度过了二十多年。

从一个卓尔不凡的青年,到一个权倾天下的男子,他将无尽的岁月年华都交付与她。

有时候,他也在想,究竟为何他要卷入这场斗争?究竟为何他要争这一切?后来,他想通了,他知道,只要她过得好,有什么不值得他去做的?他是爱她的,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去爱她。

转眼已经到了雍和宫的门前。朱漆的大门已经有些落漆,九十九颗硕大的铜钉也是锈迹斑斑。暮色倾寒,昏鸦略过。朔风轻轻浮动他的衣袍,他怔怔立在那里,忽然有许悲凉掠过心头。昔日的雍和宫总是热闹的,哪怕是寒寒冬日,这里也有着如同春天一般的景色;如今却是门可罗雀的模样,像是活活被抽离了什么一样。

“太尉大人?”沈寂正出神的时候,里面反倒是先开了门。一个青碧色衣裳的宫女掌着盏灯笼出来,见了沈寂立在风口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缓缓行礼道:“奴婢给太尉大人请安。”

沈寂见是萧慧的宫女红袖,只微微颔首,道:“这么晚了,你不伺候着太后,出去做什么?”

红袖悠悠叹了一声,道:“太尉有所不知,太后娘娘最近头风又犯了,这不,奴婢要去替她寻太医来诊治。”

“怎么不曾听闻太后病了?”沈寂闻言有些焦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头风不是好了吗?怎么又发作了?”

红袖只是摇头苦笑道:“看上去是好了,究竟好没好还是在心里。皇上如此躲着娘娘,恨着娘娘,娘娘心里如何能够好受?病从心结,只怕皇上一日不原谅娘娘,娘娘就一日好不得。”她说着眼角有些濡湿,“娘娘唯有皇上一个亲子,心里何尝不痛?奴婢身为人母,一样感同身受。”

沈寂道:“那你先去找太医,我去看看她。”说罢,沈寂急匆匆地迈进院子里面。

庭院深深深几许,深锁重门,满地枯叶堆积。廊上一盏盏孤灯孤苦飘摇,幽幽暗暗,仿佛随时会灭掉一般。昔日的欢声笑语生机勃勃,如今却只剩下孤院只影了。

沈寂心中不免一叹,远远望见西窗下一片朦胧而恬静的淡黄色光芒。那光芒之中,淡淡勾勒出一道柔美的姿影。他一时出怔,立于窗下凝神望着那姿影。

过往种种浮现脑海,幼年青梅竹马的涓涓细流,少年离别之时的泪水朦胧,再相见时身份不同的悲怒交加,决定守护她一生时候的倔强凛然,喜怒哀乐掺杂于她的生命之中,青春岁月耗在无尽的宫闱战场之上。

“谁呀,为何立于门下不肯进来?”她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沉沉落入沈寂耳畔。

沈寂推门进去,萧慧伏在桌案上,一手撑着头,面带痛苦之色有一下没一下的揉一揉额角。她穿着一身青松色的长裙,裙上绣着繁复的万字纹,一针一线皆是上好的苏绣绣法,精巧细腻。略带深沉的颜色更加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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