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钺没有打扰岚,他默默接了一壶矿泉水烧上,兀自轻手轻脚走向了靠窗的阳台。那里摆放着一张玻璃钢制的小几和两只皮质镶拼的撞色沙发。电视机屏幕上的分格内容一直保持在实时监控画面上,文钺扫了一眼大堂里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的人群,默默捏紧了拳头。
这是一场明目张胆的赌博,赢了可以作为梓潼与岚列属同一阵营,却又同床异梦的铁证;如果输了,自己就得接受岚的质询,老老实实向她交代之前所作所为的前因后果。虽说文钺并不害怕承担输的后果,但却不得不替梓潼捏着一把汗——如果她是岚的人,没有接受指令就擅自行动,还与外人里应外合,这种行径在“”一定是明令禁止且几乎等同于背叛组织的重罪……
自己情急之下使出的这一招也未免太咄咄逼人,梓潼如果确实有心无力,这下肯定被自己逼入绝境了。文钺轻轻靠倚到沙发靠背上,无聊的翻查着酒店提供的饮品:红茶、绿茶、咖啡……事态发展到这步田地,怨天尤人也好,悲天悯人也罢,都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听天由命了。
岚躺在床上一动也未动,似乎很舒服、很惬意的样子。文钺坐直身子,偷偷瞄向她的脸,她的表情温和而安详,在文钺心里却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出奇平静一样惊悚骇人。每次她装作没事的时候,心中往往都怀有惊涛骇浪,与此相比,文钺更愿意她与自己言辞激烈的唇枪舌战一场。人与人之间的事,往往就怕说破,天大的事儿最后不过芝麻绿豆,我放过你。你放过他,他放过我,兜兜转转,不过尔尔。
“看够了吗?”一直闭着眼睛的岚突然呛了声。
“看什么?”文钺明知故问着,匆忙收回了视线,转看向电视屏幕。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岚睁开双眼,直直坐起身来,拿起手边的手机,解锁进入了主屏幕,“应该差不多了……”
文钺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了句“不好”。岚拿起手机这个动作突然让文钺意识到,她根本没准备跟自己一块儿收看监控回放的画面。那个6号,甚至整个“”的团队成员都已经习惯了使用单独的卫星手机传输重要的情报内容。
文钺站起身。缓步向岚床边靠近着,“什么差不多了?!”
“坐回你的位置去,”岚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盯着手机屏幕,“该让你知道的。之后我会酌情告诉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文钺暂时停住了渐渐靠近岚的脚步,“如果你根本没想过要与我相互信任、协同一致,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
“你能不能先别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岚终于抬起眼帘看了文钺一眼,“我相不相信你,要不要跟你一路同行,决定权在我而不在你。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勉强自己跟你在一起?!”
“岚……”文钺憋了口气。却又突然苦笑起来,“对,你说的没错。即使勉强自己跟骆炀在一起。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文钺迈开了脚步,这次不是向着岚,而是绕过床边,径自向门口走去。经过书桌的同时,文钺顺手捧起了桌上的花束。“居然被你看破了……不得不承认,你的确聪明过人。”文钺大笑起来。“你全都猜对了——这束花的确不是送给你的。你喜欢天竺葵,所以我特意选了百合,它是乔妆的最爱……原以为能通过你找到她,现在看来,根本不存在这个可能……”
“文钺……”岚瞪大了眼睛,“你……”
“我……卑鄙?无耻?下流?你还有更好听、更准确的词语形容我吗?!”文钺单手怀抱着花束转身走向门口,顾自伸出另一只手举到半空挥了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岚没想到文钺竟会如此潇洒的离开,更想不到他会毫不遮掩的在自己面前承认现在喜欢的人是乔妆。原来自己真的猜对了一切,作为一包过了气的泡椒凤爪,永远抵不过日下盛行的全麦面包!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岚卸下了胸中堵着的一口傲气,匆忙抠出表带中最后一颗降压药丸,扔进嘴里,干咽了下去。
他心里果然有了另一个女人,岚痛恨自己精确的直觉。虽然还不算了解乔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平庸、啰嗦、一无是处,却总是温暖的、柔软的、体贴的……那的确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手机扩音器外放出的声音打断了岚的忿恨,主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已经活动起来。岚只能以任务为重,将思绪快速转移到了监控内容上。自己是个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的女人,又能奢求什么关怀与温暖?!
季刚与乔妆进入酒店大堂;季刚取出身份证递给乔妆;乔妆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乔妆先行赶去等电梯……岚将画面暂停在这一格上,电梯门口一共有七个人,除了乔妆,还有一对与她年龄相仿的情侣,装扮颇为雍容华贵的少妇和她身边牵着手的大约有四五岁的孩子,四十几岁的白领商务男和一个浓妆艳抹,裙幅超短的年轻女子。
乔妆最先进入了电梯,因为电梯里的摄像头是前置的,所以她占据的位置相当有利。站在正前方的一对情侣和侧前方装扮雍容华贵的女子和小孩正好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岚尽可能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动向,但是遗憾的是根本看不到她置于腹前下垂着的双手上的小动作。
难道乔妆就在这儿与某人秘密交换了房卡?!她的同伙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