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拉耶识就派马骝燕宫里送信,要求见燕皇慕容儁。午时刚过,慕容儁和雪漫齐至景禄宫,同行的竟然还有匋璋。李据退居阿拉耶识右侧,面上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心里暗暗佩服天巫神机妙算。昨晚阿拉耶识断言,只要自己降低身段,慕容儁一准儿会找上门来说事儿。她之前种种造作,皆是让这个过程看起来顺理成章,不令鲜卑人对其反常行为产生怀疑。

不过,更令李据咋舌的是阿拉耶识的表现,她一见慕容儁和雪漫,上一刻还充满算计的眼居然溢出泪光,以至于嗓音都有些变调。她小声抽咽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惨然诉说自己落毛凤凰不如鸡,不仅燕国的大人可以随意扣押自己的私房物品,连龙城街头地痞都可以随意拦车,肆意冒犯。不仅如此,还恶毒污蔑自己为可怖妖物,还拉来官差验明正身。

“此等羞辱前所未见,若是武掉天王还在,他怎么会让我受如此委屈!”阿拉耶识泪落如珍珠,苍白小脸如梨花带雨,更增楚楚姿态。“既然如此,燕国是待不得了。恳请燕皇退还我的马队,我这就离开。”

雪漫立刻陪着笑上前搭话:“误会误会,昨天天巫在市集上被人拦车的事,皇上和我都知道了。这事是匋大人不对,他扣押了您的马队还振振有辞,皇上为此发了好大脾气。”她转头朝匋璋狠狠剜了一眼,满脸堆笑:“这不,今日马骝来送信,皇上深感不安,当即着人传了匋璋一块过来给您赔罪。”

匋璋倒是老老实实地过来跪下,燕皇慕容儁这才开始发话:“匋璋,你可知罪?”

匋璋肿泡眼瞪得溜圆,迸出精光,腰板一挺还挺硬气:“回皇上,扣押天巫车队检验乃京畿卫例行公事,臣实不知所犯何罪。”

慕容儁不满地鼻子哼出声:“好一个例行公事,天巫身份何等尊贵,京畿卫那些污浊男子搜车,我燕国礼数何在?”

匋璋往地上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喊冤:“皇上,正好皇后和天巫都在,可否容臣实话实说?”

慕容儁眸色更暗:“说——”

“皇上,臣冤枉。马队商队进都城,查验车辆货物乃是规矩。正因为是天巫的车队,才更加要查验物资,而且由臣亲自办理。”

“哦,是何道理?”慕容儁眼睛微眯,为头也锁了起来。

“启禀皇上,天巫对处死武掉天王心怀忿恨,在遏迳山企图用巫毒杀害诸国国君未遂。皇上不计前嫌恭迎天巫入住景禄宫,地位尊崇无人可及。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天巫车队出现,立即引起臣的怀疑。”

阿拉耶识听到此处冷笑连连:“你怀疑我居心叵测,你有证据吗?”

“正是,且听我一一道来。”匋璋得慕容儁首肯,唾沫横飞道:“皇上,天巫乃是秘密被发现藏匿行踪,她自称年后便随李据离开燕国。而半月后前来接她的李据竟然拉了满满五大车物资来接她,如果是接了人就走,理应轻装简便,何须如此多的辎重?何况他们来去是极机密的,拉这么大的车队就不怕引人注目,泄露行踪?”

慕容儁手指抚摸下巴小胡子思索,没有打断匋璋的话。雪漫忍不住瞟一眼阿拉耶识,匋璋的分析有点打动她。

“其二,李据拉来的几车东西,除了一些女子用物,便是大量的不知名的药草,还有砒霜、丹砂等毒物。臣对车夫细细盘问,得知车队从南蛮而来,这便有了玄机。南蛮所产除了毒药就是蛊术,五大车南蛮药物让臣不胜惶恐,不得不扣押马车送去御药监查验。御医和萨满都验看过药草、粉末,有的有毒,有的无毒,有的稀罕,有的寻常,有的未知是何物。未防蛊毒之祸,臣才斗胆扣押至今。之所以一直没有禀告皇上,是因臣担心皇上念旧重义,心怀仁慈,定会干扰臣查验药物。臣为尽忠职守,不得不拖延至此,却惹了天巫介怀。臣不服!”

好个匋璋梗着脖子,挺着粗壮身板,摆出大义凛然之态,与阿拉耶识雨润梨花的娇媚柔弱成鲜明对比。

“呃……”慕容儁眉头拧成川字,脸上故意现出为难和怀疑的神色,“匋璋,有毒无毒皆可入药,天巫本就通巫医之术,存了些毒药也是合情合理。那些不知名的药草就没人能认出来吗?”

“臣惭愧,到目前为止无人知晓。臣斗胆,想趁今日向天巫当面讨教。”

阿拉耶识静听他君臣二人唱双簧,纵然早已算到这一点,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强忍冷笑冲动,将清白无辜的乌蒙泪眼看向慕容儁,凄然道:“原来匋大人是因为认不出我车上之物才扣押至今。我便实话对你们说了吧。慕容恪将我从雪堆刨出来后,为了断我离开燕国的念想,将当时墨家人挖掘我与钜子嬴归尘的情形说与我听。我才知道因我一时任性害死嬴归尘后,墨徒和嬴归尘的侍妾阿琪姑娘对我恨之入骨——我主张解散墨家,他们早就对我不满了,嬴归尘死了,他们便不再容我。”阿拉耶识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了舔有些脱水干涸的嘴唇,随意而性感,看得慕容儁心砰砰直跳。

“我醒过来后就让飞鹰小灰带信给李据,告诉他我不打算去南蛮避世,也不再与墨家往来,让他备齐我想要的物品来龙城接我。车上装的全是我个人喜爱之物,那些你们不认得的是西域以西来的香料和药草,是我以前在墨家商行里搜索到的奇珍。那些香料是用来做香精的原料,我以前在宣化用做了一些送给秦皇和太后。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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