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意渐渐哭得没了一丝力气,这倾泻而出,似乎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来的泪水,却无法带走她所有的委屈、恐惧和无助。这会儿,她再攒不出丁点的力气动弹,只能浑身发软,疲惫而绝望地看着不远处的床前,忙成一团的太医们。

此时此刻,萧延意被一种无法驱散的孤独感牢牢地包围了起来,只觉得与谁也说不清她心里满满积蓄着的那些纠结和茫然,即便是亲近如郭长卿亦不能。

她的人生,在三年多以前被硬生生地拦腰截断,如今渐渐串联起来的记忆,让往昔的日子已经愈发清晰起来,但却无法把她这前后迥然的命运再毫无罅隙地缝补上。

如果她萧延意不曾失忆,还是那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身处权利中心,深谙权谋,明辨利害,杀伐果断的长公主,如今的情形下,大将军魏不争的生死固然要紧,但是却再没什么比她大宏的国祚之本更重要的事。此时,她关心的决不该仅仅是魏不争是否能活过来,而是,手握大兵的护国将军一旦不在,谁来接替这个位置才能不引发朝廷动荡,必要让魏不争对此事有个交代才行,而除此之外,她萧氏皇族的血脉不容混淆更是头等的大事,自然要趁着魏不争难得清醒的时候,把此事问明。而后,才是如何全力救治魏不争的事。

可她偏偏不单再是那个长公主,而已经是那个失忆流落在外三年,全然忘记了自己所有的过往,但甫一见面,便毫无保留把一颗芳心交托给魏不争的痴情女子。如今躺在床上,命在旦夕之间的男人,不仅仅是大宏朝少不得的肱骨之臣,更是她萧延意已经放进了心里的人。

她一见倾心的这个男子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她要的,不过是他能活过来,他能对她笑,他能拥她入怀,他能和她一生一世……

与生离死别比起来,萧续邦是谁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那是她第一眼见到便认作是弟弟的人,是她一心疼着护着的孩子,就算他是魏不争的血脉又如何,只要国泰民安,那龙椅上的人姓不姓萧,又与她有多大干系?

萧延意再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自己,而怎么做,才是她最该做的事。

她木然地看着那些满脸惶惶然的太医们,某一刻,忽然有些放弃地想,算了吧,若是魏不争不在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此时此刻,那些所谓大事又有多少的意义?说到底,这泱泱天下与她一个小女子又有何干,若是魏不争从不曾找到她,她不过还是那个边塞小城里平凡女子,根本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她知道的,不过是有一天那个天兵般威武的男人,纵马向她奔来,那一刻她眼里就只剩下他。

太医跟阿玦嘀嘀咕咕良久之后,似乎终于有了定论,阿玦走过去跟郭长卿耳语了一阵,郭长卿便是先打发了太医们出去,这才跟阿玦站到了萧延意的面前。

萧延意收回了思绪,眨着有些干涩的眼,端详着欲言又止的两个人半晌,终于哑声开口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将军到底怎么样?是不是还有救?”

“殿下……”阿玦犹豫地又看了眼郭长卿才说道:“将军的毒并非无救,只是如今缺了一样药材。”

萧延意蹙了蹙眉问道:“宫中带来的药材还不够全么?差了什么?再让人送来可还来得及?是不是少了这味药材将军就不治了?”

“殿下,要为将军解毒,非有这味药材不可,但是宫中并没有此药,此药只生在漠北当地,且并不易得到。”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将军没救了么?”

“微臣说不好,微臣只会解毒,其余医术却并不通,现在的情形下,微臣只能说,若是能找到这味草药,那么微臣就有九成的把握让将军康复,可是不是能找到药材和将军的身体在药草找到前,是不是还能撑得下去,却都不是微臣能保证的。”

“适才小重讲过,军医说还能为将军吊住这口气四五日,那这四五日间,就抓紧去找吧。”萧延意疲惫地闭了闭眼,颓然道:“尽人事,听天命,也只能如此了。”

阿玦领命走了,郭长卿走到萧延意身边,安抚道:“军医虽说只有四五日,但是咱们从宫中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都是关键时候能续命的,而且太医院的这些太医,想来也是比军中的医官医术要高明些,所以,也许能多坚持些日子也说不定。”

萧延意眼也懒得张开,只勉强扯了扯嘴角道:“那便更好。”

郭长卿皱眉看着这样萧延意,不禁有些担心,柔声问:“芫芫,你这是怎么了?”

萧延意意兴阑珊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累了,累极了。”

“那让人安排了营帐,你赶紧休息吧。”郭长卿说道。

萧延意听见这话才睁开眼,长出了口气说:“不用了,我就在这歇着。”

“这?”郭长卿问:“这里你怎么歇着?”

萧延意抬手指了指床边不远处的矮榻说:“我就在那里随便躺躺就好,至彦,你也是累了一路,早些安置吧,不用管我了。”

郭长卿怎么肯走,“芫芫,别意气用事,你身子才刚有点气色,这样熬着怎么行,回头将军好了,你再垮了可如何是好?”

萧延意怔怔地望向魏不争那边,喃喃说道:“谁知道还能守着几日呢?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要见他,那便时时刻刻能见到才是最好。”

郭长卿终究是拗不过萧延意,只好让小重拿了些垫子来把那矮榻又弄得更舒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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