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含倦色的挥了挥手,晓月俯身叩首,站起身,悄然退出大殿。(..)
殿门掩阖的刹那,一切强撑起的淡定,瞬息倾塌。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建安宫,离开时,李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神情恍惚的她已经无暇顾及。
独身一人,沿着永巷慢慢走着,脚下虚浮几乎踉跄跌倒。清晨的风带着夜色的微凉兜头扑来,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明。适才殿上那一幕,再次浮上眼前,她眉心一蹙只觉钝痛袭心。
合上双眸,眼前驱散不了的犹是他牵着婴宁决然远去的背影佐。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哀伤入骨呢?怨吗?狠吗?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更不应该与他有情感纠葛,这样对她与他都是最好的结果。而且,这一切分明只是失去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个男人,这份情感,甚至她的躯体,身份,爱恨仇怨,一切的一切,本与她根本无关,她原本就是局外人,是一缕孤魂,一个四处游荡,痴心妄想的鬼魂。
为什么?为什么竟是避无可避的惊痛直摧肺腑?
她神思恍惚的走在永巷中,不知不觉转入上林苑。
时值暮春初夏之际,苑内树木葱茏,奇花闪烁,郁郁葱葱间辉映着繁花如锦,中间错落这几座小巧别致的亭台楼榭,韵味盎然,人处在其间也顿觉烦恼消散渤。
所有事情发生太突然,她来不及细细体会,抬头望向花红柳绿间,红红翠翠格外有情致。
天色尚早,皇上应该与列位大臣于紫薇殿中商议国事。不知册封的圣旨是否下达。想不到,**之间,她便有一名籍籍无闻的小宫女一跃而成位列九嫔的昭容娘娘。
潜意识里一丝喜悦与兴奋悄然而生,她不屑于贪慕虚荣,攀附权贵,生平最恨人趋炎附势,曲意逢迎。
但不知为何,当这种荣耀来临时,内心深处似有种藏匿许久的***蠢蠢欲动,那种***如同灵蛇般,徐徐蔓延,又似潺潺溪水,缓缓流淌在她的血液中,渐渐浸入骨髓,很多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无形中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悄无声息的左右着她的思想。
而昨晚鬼神神差的随皇上进入寝宫,那一刻,她仿佛被施了魔法,像被鬼魅迷惑了心窍,整个人如幽魂般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她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忆刚才在建安宫,她讶异自己竟然对武元昊说出那样绝情的话,那明明不是她内心真话,她只是生气,愤怒,想听到他说一切并非他所愿,事情皆是出自巧合,是偶然,是突发状况,秦蓉蓉绑架她,害她毁容,秦太医替她更换容貌,这些都是情不得已,从始至终,他都想过利用她,他从未欺骗她,更不会欺骗她的感情。
可是,他离去的脚步没有片刻迟疑,一下一下沉沉地落在心间,久久萦回不去。那样熟悉的决绝,那样熟悉的伤痛。她知道,她自己从未停止过爱他,即使他欺骗她,利用她……
说出那番话,不过是心中太在意他,故意气他,其实,那一刻,她多么希望,他会坚持向太后要求带她出宫,然而当得知她被册封时,他深邃幽深的眸中竟没有一丝眷恋,他竟然面色沉静,语声中不带一丝温度,甚至在她面前揽住那个初次见面的婴宁,还请求太后允她为侧王妃。
晓月心中苦涩,如今,她琵琶别抱,而他另寻新欢,只是他如此任意妄为,那位即将与他成亲的吐蕃公主会作何感想,她能接受这样一位**浪荡的丈夫吗?
她索性沿着开满鲜花的小径向苑中走去。
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中曾写道‘终始灞浐、出入泾渭。沣镐涝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
举眸望去,太液池回环旖旎,两岸浓荫迎地,香花藤罗开之不尽,清风拂过,碧水柔波涟漪微动。
已近暮春,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放眼望去,苑中荼蘼花枝梢茂密,花繁香浓。
然而茶蘼是花季最后盛放的鲜花,茶蘼花开过之后,群芳凋谢,人间再无芬芳,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
晓月走至花前,摘了一朵,注视着那丝绢般柔滑的花瓣,心中微微一动,荼蘼花开是一年花季的终结,那么,如今正是荼蘼盛开,而她林晓月却恰在这个时候被皇上看中册封为昭容,冥冥中似乎早有注定。
别人都说牡丹花开富贵,国色天香,是花中之王,孰不知,眼前这轻盈的重重叠叠的白色花朵才是苑中魁首。它虽然不及牡丹艳丽多姿,更没有花开时节动京城的气势,但,看似平凡无奇的它,却是百花的终结者,换而言之,色彩斑斓也好,妖娆多姿也罢,任凭多么美艳不可方物的鲜花,一旦遇到荼蘼,都不得不鸣金收兵,解甲归田,成为落红残花。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林晓月就要做这朵笑到最后的荼蘼花。
踏着细软的草地,她半仰着头,看着晴好无比的天空,蓝澄澄的如同一块上好的碧玉,没有一丝云彩。
tang
清风吹来,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照在她身上,留下一片斑驳不明的暗影,脑子突然清醒过来,与其沉溺于感情漩涡,被儿女情长所羁绊,不如,奋勇而上,实现自己前世的夙愿。
她知道这将是一条充满危险和荆棘的道路,更明白这是一个充满**和旖旎繁华的世界,这里面充斥着刀光剑影和毒药的脂粉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