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青黛从包袱里翻出了自己的影卫服饰,虽然有点短,但是此时的离墨身形消瘦,穿来倒也能凑合。
小心翼翼地抱着衣服,青黛下了楼,却见离墨兀自立在月光之下,如水的青丝被风撩起在空中肆意飞舞,她微仰着头似乎正在赏月,那张冰雪容颜也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那神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往事。
青黛走上前去,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恰巧见到那如眉细的月亮隐入云端,旋即整个地界一片昏暗,此时巷子深处夜风凌厉而起,压迫的阴沉感在四处悄然升腾。
“尊者,请更衣。”
青黛双手呈上那件影卫服饰,却听离墨依旧仰着头喃喃自语道。
“乌云来了,怕是一会便要下雨了吧。”
看着黑压压的天幕,离墨从长孙一澈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物,青黛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老旧的手炉,外清晰锃亮,一看就知道使用者每天都会细心呵护。
“把手炉暖一暖,然后送去给殿下吧,这也是我们影卫中人应尽的本职。”
将手炉交给青黛,又从她手中取过衣物,交的时候神态认真,取的时候举止匆匆。
青黛捧着手炉眉一蹙,尚离墨不是应该很恨长孙一澈才对吗,却在这时听离墨补充道,“即荣说的,殿下从北戍回来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特别畏寒,而这晚春的雨尤其湿冷呐!”
说罢,她在黑暗中利落地穿戴好衣物,然后将长孙一澈的衣服交到青黛手上,嘱咐道,“叠叠好,一并给他送去。”
说完,就要走,却又像想到什么,转身带走了那件黑色披风,青黛终于忍不住怯声问道,“尊者,您为什么要相信我?”
离墨脚步顿在门槛前,夜色下,她缓缓侧眸,声音柔和而坚定,“因为你我同出生于高门,却一生被人踩在脚下利用,我信你的为人,不仅是因为我看着你成长了七年,更因为,你和当年的我很像。”
“很像?”
离墨转过身,一双好看的黑瞳含笑望着愣怔的青黛,“因为我们都是孤军奋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投靠孟千寻,但我想告诉你,我们之所以重新做一次选择,不是为了长命百岁地死去,而是为了更加荣耀地活着,一定要活着!”
说罢,离墨不再留恋,一甩披风转身消失在了浓郁的夜色中。
而空气中,依旧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明日就是风云赌庄大赚一场的日子,而凌鸿煊告知她,依照惯例孟风云会雇人将那批助兴的猎物,提前一晚送到地窖中关起来。
而那批猎物中,必定有她的荣儿!
因为自己喊的“有人要刺杀世子”,当夜闹的一片混乱,更甚是发生了爆炸暗杀这种晦气的事,因此孟风云那傻侄儿的婚礼也被迫推迟。
所以,孟风云必定恨透了自己,更加上自己在天祭上羞辱过孟千寻,他断然不会放过荣儿,说不定还会把他的命当做压轴好戏!
只是她那时完全没预料到,有人会告诉她,她的荣儿尚存人世!
荣儿没死……
除了复仇,她似乎又多了一个值得认认真真活下去的勇气。
心思沉重地出了客栈,夜深人静,雨欲落未落,空气里湿气冷入骨髓,更甚沁人心扉的麻痹。
离墨裹紧披风,双手在披风下小心地搓了搓,周围偶然有赶夜的路人和马车驶过,她立刻拐入另一条巷子,将身子隐入暗处,快步前行。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旋即,她耳畔猛然划过一声瘆人的惨叫,如利刃撕碎这宁静的夜。
那声音,是个男童的惨呼!
离墨当下眸子一凛,身子如惊鸿闪身,化作一道暗影,向着那呼救的方向追袭而去。
快若流星穿过几条小巷,周遭景象愈发的阴暗,已寻不到人声鸟语。
随着男人低沉的粗喘声和稚嫩的求救声越来越近,离墨眸光也越来越幽黯,她的心不知为何竟突突地跳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秘密正等着她前去揭露!
“死小子,倔的跟头牛一样,这样都还有力气逃,不过正好可以让爷回去卖个好价钱,哈哈!”
漆黑处传来男人可怖的讥笑,离墨身形顿住,背部紧紧地贴着石墙,压低呼吸,警惕地侧目望向那声音的源处。
卖个好价钱?
卖!
难道他要把这孩子当作什么赚钱的工具,可是一个孩子又能干什么呢?
只见一个约摸五六岁的男童正如一头小兽般横冲直撞,疯狂地挣脱着束缚,指甲缝里全是泥污,小脸被风吹的裂了口子,头顶的红绳小辫正被身后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给紧紧揪着,那力道几乎要将他的头皮撕裂。
男童哭的泪流满面,声嘶力竭,明明忍受着钻心的疼,身体却还是像麻木了一般拼命向前跑着,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无力地抓着,最后一点点绵软地垂下。
而他的胸前挂着一块“荣”字玉牌。
荣儿?!
离墨向后踉跄一步,肩上黑色的披风滑落在地,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轻微扭曲,似不信栈的方向,又看向那孩子。
“真的没死?”
离墨捂住小腹,只觉得那里一抽一抽的疼,眼底划过痛苦之色,耳边再次传来大汉粗鄙的谩骂。
“死小子,你们尚府难逃灭门之灾,你以为孟千寻那娘们为什么当年让你假死?”
对着地上呜咽的男孩啐了一口,大汉一抹嘴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