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这件事本身就象征着无限的活力。

得到左煜的支持后,温浅予很快就从矛盾重重的阴影中跳出来,先是兴奋地给梁希发出拜托推荐的短信,而后又去报了个法语的中级培训班,兴致勃勃地解决下并不太过关的语言问题。

不过忙过琐事之后,晚饭还是得照做。

他一边在厨房等着锡纸烤鱼,一边翻看平日里整理的布料概念集,打算继续努努力、熬熬夜,再制成套像样的作品充实简历。

谁知道等食物全都烹饪熟了,家里却仍旧只剩他一个人。

最近两年,左煜的生活习惯改善很多,极少出去喝酒夜游,即便真有应酬,也会提早电话通知。

所以温浅予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拨出号,抱着胳膊郁闷起来。

一直不接……不会出什么事吧?

浅浅担心地跑到窗前朝外打量,心脏莫名其妙乱跳了几下,立刻便决定换上衣服去那家伙的公司探探情况。

幸好还没来得及套上靴子的时候,家里的门就被打开。

温浅予非常高兴,走近迎接道:“怎么没听到你的车声?电话忘带在身上了?”

左煜的表情显得有点无精打采,随便嗯了声,便走进衣帽间里。

“你怎么不高兴?”温浅予凑近偷看他。

左煜自知并不,只能编造其它的理由:“跟副总闹矛盾,那人总是办事坑爹,结果老子还没开他,他自己带着几个手下跳槽了,烦。”

“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温浅予点点头,送出个拥抱:“到家就别想不愉快的,我做了你爱吃的鱼。”

小美人的神情是如此不设防备,和曾经的每一次回眸相见一样。

左煜心中微痛,反而勉强笑出:“嗯。”

温浅予很少见到他闷不吭声的忧郁的样子,故意缠在旁边盯着他洗手换衣服,然后又主动倒了杯酒端到餐桌上:“吃饱了就泡个澡,好好休息。”

“干吗这么贤惠,我都不习惯。”左煜弯弯嘴角。

“我本来就贤……”温浅予转而咬了下漂亮的唇,哼道:“还不是怕你心情不好嘛。”

“看到你就好了。”左煜拿起筷子,掩饰掉心里的不安与震惊,默默地吃起东西。

温浅予看起来是多么无忧无虑啊,一天之前,左煜亦然如此。

两个人之间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因为份好工作而暂时两地分居,根本想象不到此时此刻或许要失去一切的灾难。

父亲和他的“老朋友”究竟有多少交易,事态要怎么发展,实在难以完全搞清。

况且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左煜的社会资源几乎都是家庭给予的,如果这个家垮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到时候温浅予怎么办?

自己还怎么照料他继续幸福生活?

这个问题就像根尖锐的刺,瞬间深深地戳进了左煜的心里。

——

顶层公寓的午夜安静至极,躺在卧室里再怎么努力倾听周围,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而已。

发着愁的左煜根本没有睡意,如果可能,他现在就想送父母出国,帮他们避开劫难。

但现实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左鹏程的生意千丝万缕、错综复杂,其间秘辛只有他自己弄得明白。

如果能自保的话,谁也不会放弃自保的机会。

或许此刻已经走不掉了、或许父亲不想抛弃责任去制造妻离子散和替罪羔羊。

总而言之……

左煜烦闷地翻身,却毫无防备地发现浅浅正在望着自己,不禁吓了一跳:“你怎么不睡觉?”

温浅予伸手搂住他的腰:“你这唉声叹气的,我怎么睡得着?公司的事情真的那么麻烦吗?是副总带走了商业机密、还是带走了重要的员工?”

左煜回答不出,事实上他的心思已经不在那些事情上了。

“哎,其实我也不懂,瞎猜的。”温浅予小声道:“只是很少看你烦恼呢,自己却帮不上忙……我真没用……”

这话令左煜感慨万千,他对父亲,何尝不是这种充满关怀的力不从心?

“你就跟我聊聊呗,没准我会帮你想出办法来的。”温浅予在被窝里轻轻踢了他一脚。

左煜终于微笑,善意地欺骗他:“其实没什么,只不过这下子活儿都没人干了,还得我自己来,最近得多加班。”

“没关系啊,我给你送饭,加油!”温浅予故意去咬他的鼻尖:“你呀,就是有点不顺心就开始自己气自己,明天会好的。”

“嗯,以后到了巴黎遇到难事,也这样鼓励自己啊。”左煜在黑暗中讲出这句话,真的很怕自己会离他越来越远的未来,不禁微微湿掉眼眶,全靠努力忍着,才没被小美人发现。

温浅予本来就显得疲惫,见心爱的人貌似被劝解开了,便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左煜拍拍他,忽然坐起来说:“我先去写个ppt,一会儿就回来睡。”

“好吧,别熬通宵。”温浅予答应。

左煜这才踩上拖鞋,打算给小美人留封信。

万一张叔叔抖落出老爸,自己也会被调查的,即便能顺利出国避难,如若不能随便跟北京联系,温浅予还是会手足无措。

不如现在就暗自先解释清楚、帮他把未来的生活,以免到时候再留遗憾。

左煜如此决定,忽然得到了种绝然的平静。

这是从前的人生中未有过的体验,仿佛让刚刚热泪盈眶的感觉,又在恍惚间袭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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