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宁姑姑准备将孩子带到宫门交给杜家心腹时候,公孙太后与临贺帝来了,浩浩荡荡的宫人依仗将凤阳宫围得水泄不通,宁姑姑根本出不去,而先前已向临贺帝禀报生了一个皇子,如果再出现一个女婴儿,一定会让人起疑。

无奈之下,宁姑姑只好把孩子放入了宫河里,听天由命。

谁也不知道苏直目睹了一切,在宁姑姑走后,将施醉卿拣走了。

那时候杜太后刚刚生产完,宁姑姑为了让她放宽心,就说是孩子已经送到了虢国夫人府上,但大司寇问及时,宁姑姑实话实说了,大司寇便派人去找孩子的下落,始终没有踪迹。

他们都觉得,或许那孩子已经凶多吉少了,但杜太后对那孩子却一直心心念念着放不下,大司寇为了让她死心,便让宁姑姑转告她,孩子已经在虢国夫人的府上夭折了。

杜太后追悔莫及,这么多年吃斋念佛就是为了替那孩子祈福。

施醉卿从宫河里被苏直捡回来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杜太后也是后来在与苏直的一次谈话中,听苏直无意中透露的,但那时她并没有多想,直到后来施醉卿从大漠回来,她看见施醉卿衣裳上的妖花时慌了神去试探施醉卿,再之后逼问宁姑姑,宁姑姑才将一切实情告知。

她怀疑施醉卿是那个孩子,可施醉卿后背上并没无妖花胎记,她只有作罢。

可今天,那朵妖花再次出现了。

……

弘徽殿。

临贺帝自昨日下地走了一遭后,精神便有些大不济,但因为施醉卿将死,他又是满面红光,此刻躺在床榻之上,笑容一直抵达到眼角眉梢。

屋内的光暗了一下,临贺帝微微侧头,望见杜太后走了进来,而宁姑姑则在身后将殿前大门全部关闭。

临贺帝并没有感觉到异样,靠在软垫上,“皇后,你来了。”

杜太后的脸笼罩在阴翳里,她听到临贺帝喜不自胜的声音,“今日施醉卿一死,我大夏国总算是安稳了。”

“皇上真的认为,施醉卿一死,大夏国就会安稳吗?皇上是被太皇太后的话迷了心窍了吧?”

皇帝躺了这么多年,对外界消息知之甚少,而公孙太后被施醉卿夺权,对施醉卿恨之入骨,自然对施醉卿的功绩与贡献闭口不提,只在临贺帝面前,将施醉卿贬的一文不值,完全没有去重视真正的现实。

临贺帝听了杜太后的话,有些不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还杀错了人不成?”

“皇上是杀错人了。”,杜太后的声音不咸不淡,仿若只是为了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我大夏国历代先皇,最为忌讳之事莫过于三件,其一,氏族门阀对大夏国官位垄断,其二,相权对皇权的制衡,其三,兵权在外,形成藩镇割据,而历代先皇也在此三件事上做过诸多努力,以求削弱这三股势力巩固皇权,可百年过去了,到了皇上这里,却依旧毫无成效,皇上当初也是因为此事,才成立东厂打压朝中权贵,可皇上看看,你穷极一生要去做的事,在你瘫痪在床的时候,却被施醉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她废察举制与世袭制,兴科举制,唯才是举,朝中权贵莫不衰落,她将相权一分二位,抬六部与之相制衡,她不动声色便将大夏国散落在外的兵权归于皇室,甚至连皇上最为忌惮的大漠百万雄军也对她俯首臣成,如今我大夏国国库充盈,政绩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天下人对施醉卿莫不称道,此等千秋功绩,便该当名留青史,如今皇上却听信佞臣之言,枉杀忠臣,敢问皇上,大祭司温离颜、紫衣侯穆晋玄,他们除了鼓吹自身功绩与地位,可做过一件于民于君的大事?皇上不着手除去此刻溜须拍马的忠奸之臣,却要对忠臣下手,皇上真是老糊涂了,这皇位,只怕还是有德之人居之为好,皇上安心颐养天年,百年之后,何愁没有人送终?”

临贺帝脸色难看,杜太后这番话大逆不道,触了临贺帝的逆鳞,先不说杜太后讽刺他听信谗言、枉杀忠良一事是不是真,就说她对施醉卿这妖女的一番歌功颂德,就足够临贺帝怒不可遏。

一个女人,却花了不过四年的时间,做到了大夏国几代帝王都没有做到的事,如此功高震主,怕是每一个君王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

临贺帝脸上青筋暴突若鹰一样犀利愤怒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杜太后,“皇后的意思,难道我大夏国历代先皇、难道朕朕九五之尊,比不上区区一个奴才?”

“皇上有没有想过,为何大夏国的江山会落到外姓阉人手中?”,杜太后对临贺帝的愤怒视而不见,“那不是施醉卿倒行逆施,而是她在顺应天命,皇室子孙无所作为,大夏国危在旦夕,是施醉卿扛起了大夏国这个烂摊子,如今江山定,良将亡,皇上要抹去施醉卿的不世之功,却总有世人能记得,到时遗臭万年的,便不是施醉卿,而是皇上这枉杀忠良之人。”

杜家的女儿本就不是泛泛之辈,杜太后这些年虽是深居简出,但将这天下局势却看的分明。

平心而论,这四年来看着大夏国一点一滴的变化,杜太后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就很清楚,大夏国的几位皇子,不管是寂孜笙还是秦广王,都不可能及得上施醉卿的万分之一,而不必施醉卿出马,她栽培出的十一皇子就足够压去皇室其他子孙的光彩。

临贺帝现在若不是行动不便,只怕早就恨不得冲上去掐死杜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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